了裴紅丹一個響亮而沉重的嘴巴子,打得她才撩開的頭髮又像潑灑的墨汁一樣掀起蓋在臉上。
裴紅丹撲地碰著額角,發出一聲“咚”的悶響,庾倩是個讀書的端方人物,到底還是有些不忍,伸手想把她拉起來,裴紅丹卻就著他彎腰的姿勢,將嘴中的一口血水唾在他臉上,得意地繼續大笑起來。
庾倩出身大族,雖是旁支,依然教養出眾,何時接觸過這等如市井粗婦的女子,一時愣在當場。帶著餘溫的血唾順著他臉頰滑下,漸涼的觸感令庾倩羞慚欲死,臉色比那口血唾還紅,大虎連忙遞上巾帕給他擦拭。
蔡玖見裴紅丹烈性,就把她另一邊臉也齊全了,裴紅丹雙頰紅腫,卻猶自倔強:“勝之不武,只會騎在女人頭上屙屎!”
蔡黃門那是什麼人,他是自幼在民間摸爬滾打最後又能攀附皇家的人,怎會被裴紅丹幾句話激怒,反嬉皮笑臉道:“這位王妃真是識貨,一眼就看出別人襠下無貨。除了在你頭上屙屎,對著你這老女人,我還真做不了別的!”
竟是個太監?裴紅丹這下更是倍覺受辱,將曹氏諸人大罵個不停。
曹姽在她自報家門時尚且愣了一下,之後就不辨喜怒,待裴紅丹罵完力竭,她才慢吞吞道:“司馬朝五十年而終,若說有什麼建樹,大概就是同姓王多如牛毛。本公主讀書不怎麼用功,不知道東海王是誰?”她故意頓了頓才繼續:“河東裴氏倒是略知一二,其名與琅琊王氏相比也不遑多讓。”
她見裴紅丹面色不由自主露出得意神情,才補了一刀:“不過裴氏嫡女,也會和賊首孫平這樣的賤民睡在一起?”
庾希大感意外及不悅,規勸道:“公主年幼,怎可說這樣的汙·穢之事?”
而裴紅丹卻似被戳到了痛處,撕心裂肺地狂叫起來,無非還是那些曹氏之人微寒賤人、閹宦之後或者篡位謀國這樣的侮辱之言。
蔡玖耳朵都要聾了,這時方才出去的庾倩進來遞上一把米糠,讓蔡玖頓時欣賞萬分,想著讀書人就是反應迅捷,隨即擼了袖子,將米糠塞了裴紅丹滿嘴,看著她繼續狂叫,米糠如滿嘴噴·糞飄飛,一會兒她就透不上氣來了,鼻翼翕動、氣喘吁吁。
曹姽看她像看一個死人:“曹魏或許手段不高明,武帝卻終死未奪漢祚,文帝至少還讓山陽公(漢獻帝劉協)老死善終。你司馬氏卻如尾巴栓了炮仗的狗,急不可耐殺我曾祖曹髦,還褫奪他皇帝廟號,所言所行無不小人陰險、卑鄙至極。司馬罵曹,更甚賊喊捉賊之竊國奸賊,河東裴氏將嫡女嫁於切國賊賊司馬氏,所謂忠義豪邁,亦不過如此!”
這話深深扎進裴紅丹心上,無奈她動彈不得,口舌難言,雙手丹蔻將青石地面抓出幾道淺淺的白印來,往復幾回,指甲便與血肉分離,慘不忍睹。
曹姽才從屍山血海裡有幸逃生,看到裴紅丹這般模樣著實厭惡, 便讓蔡玖領人把她拖下去好生看管,這才問庾希:“這個女人究竟什麼來歷?”
庾希長嘆一聲,也並沒有喝退庾倩,對曹姽娓娓道來:“東海王司馬越乃是司馬晉八王之亂內掌控朝政的最後一王,他誅殺忠良、排除異己,被晉帝下詔討伐,憂懼而死。其時匈奴勢大,太尉王衍秘不發喪,攜十萬示眾抬棺回東海國安葬,路遇匈奴石大將奇襲,以弓箭圍殺之,十餘萬王公、士兵和庶民相踐如山,全被殲滅,連司馬越的靈柩也被匈奴人一把火燒了。”
曹姽一陣唏噓:“這司馬越上朝攬政,在八王廝殺中勝出,當也是有些聰明與實力。只是這攜十萬人歸國安葬,豈不是將羊送入虎口?他手下有王衍這等蠢才,難怪敗落得如此之快。”
“那王衍只清談不務實,莫說領兵,就是政事平日也是不管的。”庾倩年輕氣盛,很看不慣這些玄學名家,庾希向來教誨,就是學要經世治國,他好奇道:“那這裴氏豈不是陷於亂軍?”
陷於亂軍的婦人,莫管你出身有多高貴,結果都只有一個,庾希字斟句酌道:“裴氏及世子司馬毗從洛陽逃出,又遇匈奴人。司馬毗及宗室三十六王俱被殺死,裴氏因有姿色,被匈奴人擄去,多番輾轉,最後被販賣為奴。”
這多番輾轉是什麼意思,不言而喻,一個女人遭遇這等慘事,到底還是讓人憐憫,就連大虎小虎臉上都隱約流露出不忍。
“她不值得你們可憐!”庾希擲地有聲:“這女人心性之堅強,城府之深重超出你們想象。司馬越靈柩被襲之地苦縣寧平城(安徽亳州市)距離譙國曹氏本家咫尺之遙,她就此恨上了陛下,認為她當時集天下最強的曹家塢堡之力不肯發兵來打匈奴人,是心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