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腸。
我渾渾噩噩,什麼也不大記得,再次清醒時便已身處竹屋。
我虛弱的坐在地上,身子軟綿綿的沒有氣力,指緊緊地攥著心愛之人的衣袖,那麼的絕望。
溫玉就這麼靜靜的躺在榻上,合著眼,無憂無喜,面龐依舊如月華,溫潤如玉,只是往昔的神采無處可尋。
這麼一個美好的人,昨夜還擁我在懷,今日卻已無聲無息。
“湮兒莫傷心,他……”霽雪沈思一下,斟酌著說,“宮主他只是昏迷,還有氣息的。”
可是也與死無異了不是麼。
“霽雪,我要想聽真話,莫隱瞞。”
“我下山找到宮主的時候,他身子已很虛弱了,本活不過十日,如今……”
我抬手輕輕的撫摸著溫玉的面龐,一寸一寸,從額頭,到眉心,一直到單薄的唇……指尖忍不住的顫慄,眼痠澀無比。
你是想說,如今溫玉怕是要在昏厥中慢慢步入死亡麼。
所以,你一直呆在竹林中默默的看著,我們的相擁,相痴,望著他慢慢倒在我的懷裡,閉上眼麼……
“湮兒,你不要這樣……求你……”我身子被人僵硬的摟在懷裡,他樓得這麼緊,執在手中的白玉扇硌得我後背很疼,他溫柔的在我頸邊呢喃,聲音輕柔卻顫抖,“別傷著自己。”
我抬頭望他,悽惶一笑。
詩楠;你也來了麼……
你知道麼,溫玉回來了,我什麼都憶起來了,他要與我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可今世今日,他卻要把我一人獨留在這兒……他,他要死了。
“少主子,您快些鬆手啊。”一個人帶著泣音,輕聲抽噎著。
為什麼要鬆手,你們誰也別想把溫玉從我身邊挪走……
“彌兒快些吧,別讓湮兒再傷著自己。”一個媚氣十足的聲音,夾雜著一絲神威,卻是充斥著更多的心疼。
我那緊攥著的手被硬生生的扳開,我怔愣的望著那人執著白帛輕柔的擦著我的手心,零星的血沾染著白帛,分外打眼。
我流的麼……
“少主子,我是彌兒,你不認得我了麼?”一個欣瘦的少年半跪在地上仰著頭。彌兒……曾經那般圓潤的美少年,如今卻瘦成這般,定是少主二人顛沛流離時受了不少苦。
這一切,都是我的錯……
對不起。
溫玉,他們都聚齊了。
你醒醒啊……
你躺在這兒,是在無聲的責備我麼……嗚……
彌兒水汪汪的望著我,輕輕的吹著我的傷口,“彌兒吹吹便不疼了,主子別哭,霽雪公子找藥去了,一會兒便不疼了。”
我攤開手,痴痴的望著手心被指弄的傷痕,笑得淒涼。
手不疼,真的,麻麻的。
為什麼,疼得反而卻是我的心。
人常說,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我與他怕是早已經歷千世萬年,如何能忘……
前世,我卿湮是怎樣的人。
若我真一如前世的天命女,怕是有法子救活他吧。
揣在懷裡的玉,溫熱……燙得有些離奇,前世……突然腦子裡清醒了不少,我倏然站起身子,輕掃一眼躺在榻上的溫玉,環顧四周,沙啞的嗓音,“詩楠……”
“湮兒,我在這兒。”他心疼的望著我,似乎想扶著我,卻在看見揣著藥瓷推門進來的霽雪後邊硬生生的手回了手。
“來,擦藥了。”一股清冽的梨花香縈繞在我身邊,霽雪俯下身子,握著我的手,細細摩挲著遲疑了片刻,便從藥瓷裡撒了一些粉末下來。
涼涼的,非但不疼,手心火辣辣的麻意也止了。
其實,真的不礙事的,犯不著給我用這麼貴的藥。
我……
我望一眼躺在榻上的溫玉,咬牙,眼眶又溼潤了。
溫玉,他們都這麼疼我,
可是你卻一直閉著眼不看我。
一直在一旁沒吭聲的弘氰,順著我的目光深深的望了一眼躺在榻上的溫玉,那極美的鳳眸複雜的瞥我一眼,不聲不響的從彌兒手中接過柔軟的布帛,緩緩朝我走來,默默的將它纏在我的手上,動作那麼輕柔,小心翼翼。
“湮兒,什麼都好……以後千萬別再傷了自己。”他低頭,眼簾半垂,長睫掩去了眸中的寂寞。他張張嘴,似乎想說什麼卻終究沒說。
一切得振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