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規規矩矩排了隊,卻免不得要再三催促想要儘快換取。
託人走關係的插隊換銀也讓一應差爺煩透了心,接連忙過三天,才將本縣銀票換完,得信趕來的外縣人士,則是剛取了現銀便忙不迭的送去其他錢莊,就怕懷揣重銀,回程路上再被洗劫。
何知縣眼見滿屋的金山銀山日益減少,痛心之餘也只能暗怪小人作祟,否則這大筆的髒銀豈會如同流水般逝去?
不待何知縣肉疼,主簿就前來告知,說是有位外鄉客前來換銀。
何知縣無力的擺擺手,只道自去換取,這等小事別來擾他。
主簿本就是何知縣心腹,此時早已急的滿頭是汗“老爺怎還這般清閒?那可是三十萬兩大票,搬空庫銀也湊不齊數量!”
何知縣訝異抬頭,口氣不善的氣道“區區三十萬兩而已,慌什麼……你說什麼?三十萬兩?”
乍一聽三十萬,何知縣還沒怎麼過心,畢竟這兩日光大戶提銀就不只這數,更合論賭坊和商賈前來兌換的數量了,可眼下大票基本換完,廖記庫存早已見底,這會兒又冒出大票,豈不是真要搬空才肯罷休?
不待何知縣痛心疾首,主簿便咬牙提示“是金子!三十萬兩金子!”
“金……金子?”何知縣霍然起身,隱隱感到有些頭暈目眩,搬空廖記金庫時為防耳目,銀箱都是貼了封條的,眼下即將兌空,這會兒又冒出七百五十萬兩銀票,即便倒賣廖家老宅也湊不齊這麼大筆銀子。
何知縣穩住心神,踱步在屋內沉思,這突然冒出來的大票太過詭異,由不得他胡思亂想,斟酌許久方才暗罵廖家奸猾,早就算計好了這一步。怕是此人來者不善,為保廖家罪人才趕在這節骨眼上發難……
何知縣終為貪財埋下禍患,若是一早警醒,又豈會入這圈套?可眼下升官在即,只要拖到結案,不愁硬壓下這樁陷阱。
“就說縣衙公務繁忙,剩餘銀票壓到年後處理”何知縣急忙下令,又吩咐道:“趕緊去查這人的底細,若是名不經傳者就直接抓人,按同謀處理……倘若此人大有來頭,能拖便拖,你自行處理”何知縣咬牙暗惱的說完,又叫來師爺商討接下來的計策。
乍一出事,破案便成了迫在眉睫的當務之急,眼下必需及早結案,將廖記一干人等定罪量刑,只要公文一下,任由他天大的能耐也只能成為案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衙門暫停兌換,惹的老百姓怨聲載道,可大半人家都已兌換完畢,剩餘人等即便鬧事也很快便被衙役鎮壓。
趕在年前換銀的外鄉客被衙差監管在同記客棧,雖是行動受限,卻無甚擔憂。主簿核實戶籍時竟意外發現這外鄉客原本便是本縣人士,在外漂泊多年,生意遍佈大江南北,叫出名號來,在省城那也是響噹噹的人物。
何知縣聽聞後,愁得不行,抓又抓不得,給又給不出,真真是難辦了。原本預計押解罪證的人馬再有三日便能返還,結果半路也不知出了什麼岔子,飛鴿傳書說是尚需十日方能抵達。
十日?再有十日就到年跟前了,屆時衙門休沐,一應案件皆壓到年後處理,到時別說變故,光三十萬兩金票就夠何知縣喝一壺了。
何知縣這邊急的滿嘴燎泡,梁家這廂也緊鑼密鼓的安排人手阻撓返城人馬。
家裡十名鏢爺全被秘密派去辦事,餘下一干爺們據守梁家老宅,整日閉門謝客,連上門求糧的佃戶都被打發回去,只道梁家遭逢家難無心幫扶,有求者待到開春再行商討。
後路被封,一干佃戶只得忍飢挨餓,趕上天災,年節也跟平常日子沒甚區別,好點的人家吃頓飽飯權當過年,日子難過的人家則是連喝頓稀粥都嫌奢侈。
有梁家支撐的佃戶都如此艱難,更合論那些本就難捱的困難戶了,日子過不下去的比比皆是,賣兒賣女也在年節到來前悄然進行。
劉帶娣懷著六個多月身子,眼見隔壁丫頭被人伢子領走,摸著肚子不免悽然。同為婦人,聽做阿孃的撕心裂肺的哭嚎,心裡即替她難過,又不免暗自擔憂。
倘若自己死後又趕上災年,真怕陳平挨不過去再將親生骨肉賤賣。畢竟有個狠心的婆婆在側,陳平耳根又軟,若是真挺不住,極有可能幹出賣兒賣哥的傻事。
年前尚餘半袋精米度日,這在整個陳家溝來說日子過得都算富餘。可若是年後再不賑災,怕是自家也挨不過春荒。
陳平愁容満絮的進到院子,攬著日益豐滿的媳婦回屋避寒,語帶不滿的教訓“大冷天跑院子裡做啥?仔細凍壞我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