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長樂宮。”
兩人一路靜默無言,各自撇頭看簾外景緻,像是要從漆黑夜色裡看出朵花來,待到入了長樂宮皇甫弋南才道:“你若乏了,一會就在馬車裡等我。”
江憑闌猜到他要去見誰,搖頭道:“一起吧。”
長樂宮倒是生了副好景緻,雖說宮牆壘得高了些,但花花草草都被修剪得秀致,也不乏些賞景的亭臺小几,過不久春天一到,想必會更美。
長樂宮內殿閣十餘,空閒的居多,僅幾居安置了嬪妃,品級都算是中上等。皇甫弋南的車駕在玉明殿前停下,這一停便是很久,李乘風奇怪地回頭望啊望,始終不見自家主上出來。
江憑闌也不催促他,她明白,正如離鄉太久的人近鄉情怯一樣,他需要些時間。
也不知過了多久,皇甫弋你那才伸手掀簾,偏頭道:“進去吧。”
她點點頭跟上他,一路直入,過三道殿門後才隱約聽見一些聲響,像是女子在唱歌:“候人兮猗——!候人兮猗——!候人……”
歌聲淒厲,斷斷續續,似乎還有人在旁阻止。
皇甫弋南越走越疾,素來氣定神閒的人臉色白得很難看,江憑闌小跑著才能跟上。
這一路很短,細數不過百步,可於離開了十七年才得歸來的人而言,卻是漫長到怎麼也望不見盡頭的。
跨過門檻,一大片淡藍色紗簾拂面而來,江憑闌本以為這些簾子是要遭殃了,卻不想皇甫弋南腳下步子一停,並沒有一把扯下它們,而是輕輕抬手掀起一角讓開去,手勢珍重而小心。
她垂眼看了看自己身上這條淡藍色的素裙皺了皺眉,還未及思考便聽見一陣囁嚅聲:“你們走開……走開……!太亮,太亮!”
江憑闌驀然抬頭,皇甫弋南脊背僵直,循他視線望去,那床榻前的腳踏上有個女子半坐著,一身淡藍色絲裙穿得秀致,黑髮很長,一直垂到腳跟。
侍應在旁的宮婢們立刻朝兩人下跪行禮,“奴婢見過寧王殿下,寧王妃。”
皇甫弋南一動不動,似乎沒聽見,宮婢們都垂著眼不敢起來,倒是江憑闌先發了話:“都退下吧。”
“是。”
宮婢們走了,整座寢殿只剩了三人,腳踏上半跪半坐的女子抬起頭來,怯怯地看著皇甫弋南絞著手指。
他忽覺心間一陣鈍痛,低低咳了起來,江憑闌一聽,趕忙上前去拍他背。那女子似乎這才注意到還有一個人,忽然痴痴地笑了,然後一路從腳踏朝這邊爬來。
是爬,手腳並用的爬。
江憑闌愣了愣。
皇甫弋南立即上前去阻止她的動作,他跪下來,雙手扶住她的肩,幾乎顫抖著念出那兩個字:“母妃……”
那女子似乎有些不高興,一把搡開他,他毫無防備地被推到一邊,眼見著她繼續朝江憑闌爬去。
江憑闌懵了一瞬之後便明白了,飛快抬手解衣,脫下自己身上淡藍色的素裙遞給了她。
喻妃接過衣裙,將它捧在懷裡抬起頭來,半張臉隱在亂髮間,痴痴地笑,“我的……”
江憑闌蹙了蹙眉蹲下身,而後笑道:“是你的。”
她笑得更開心,不知是在說江憑闌還是在說自己,“好看……”
“嗯,好看。”江憑闌維持著蹲身的姿勢去看眼前的女子。這張臉白得沒有一絲絲人氣,風霜滿布都是褶皺,一頭烏髮,細細看來卻摻了一半的白,枯槁而無光澤。可即便是這樣,她仍能想象得出,這個女子當年是如何風華絕代。她認得這雙眼睛,跟皇甫弋南幾乎一模一樣的眼睛,明明瘋了,卻依舊燦若星辰的眼睛。
她抬眼去看皇甫弋南,喻妃推開他後,他始終背對著這邊不辨臉上神情,只有一雙手不停地在顫。
江憑闌默然半晌,“娘娘,您不認得他嗎?”
喻妃正嗅著素裙上的香氣,聞言歪頭重複她的話:“誰?”
她只得指了指皇甫弋南,“他。”
“他……”喻妃轉過頭去,“誰?”
皇甫弋南一僵,回過身來,不再試著再與喻妃有任何肢體接觸,只遠遠靜靜看著她。
江憑闌見他不答,只好一字一頓替他道:“弋,南。您不記得這個名字嗎?”
喻妃的目光閃了閃,眼眶剎那便紅了,江憑闌剛一喜,忽見她瘋了似的扯著手中素裙站起來,一邊朝後退一邊喊:“騙人,騙人……!沒有弋南,沒有弋南……你是他派來的,你們是他派來的!派來騙我的!”她說著說著便跪倒下去,眼淚順著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