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上一次阿愁替盼弟搭配的服飾十分招眼,雖然招弟的那一身嫁衣早八百年前就由她親手準備好了,王師孃依舊還是把阿愁叫過來,讓她給過一遍。
只是,這新人的衣飾原就是有講究的,且這已經早就配好套了,阿愁就算心裡有想法,這會兒也沒辦法做任何變動,便一味笑著點頭說好,倒是把王師孃替招弟準備的那一頭珠翠給減了兩樣。
王師孃看了,嘴唇不由動了一動。
於是阿愁便猜出了王師孃的心思,作無意狀笑道:“這些都是招弟姐姐的嫁妝吧,今兒用這幾樣就夠了,另外那幾樣,正好留著明兒給姐姐敬茶時用。輪換著戴,也新鮮不是?”
王師孃不由就看了阿愁一眼,然後抿唇一笑。事實上,王家也算不得是個有錢人,能給招弟備下的嫁妝也只那麼有數的幾件而已。王師孃原打算讓招弟把這些首飾都插戴起來,省得嫁到夫家受了輕視。如今聽阿愁那麼隱晦一勸,立時便覺得阿愁這主意好,與其一次性把這些東西都拿出來,倒不如換著戴,還能給人一個嫁妝豐厚的錯覺。
這裡準備好了後,那邊四丫已經把老虎灶上宋老爹的大兒媳婦宋大嫂子給請了來。
這宋大嫂子上面四老俱在,下面兒女成雙,因此,每逢著街坊鄰居家裡有喜事,她幾乎都是那命定的五福奶奶。
這位五福奶奶一看到阿愁就哈哈笑了起來,甚至還親熱地伸手點了一下阿愁的鼻子,逗著她道:“早聽說你如今出息了,竟是我們廣陵城裡年紀最小的梳頭娘子。今兒正好我也開開眼,看看你這手藝到底如何。”
她這一句話,卻是叫王家今兒請的官媒,那趙喜娘驚得一時瞪大了眼。
——也是直到今兒阿愁才知道,原來後世廣泛意義上的“媒婆”,在這一世裡則被叫作“喜娘”(又叫官媒)。而如樓上的宋老孃,雖然也能替人拉媒牽線,但她只是私媒。那官媒和私媒的區別便在於,雖然兩種人都可以做媒,但有資格引領新娘上花轎,站在喜堂上禮唱祝辭的,只能是那“官媒”……換種說法,也可以說,那所謂的“官媒”,是官方認可的主婚人。
那趙喜娘一早就來王家了,甚至招弟沐浴時,她也在一邊唱著祝辭來著。阿愁進來時,她也看到了,但她只當阿愁是主家的鄰居,新娘的小姐妹。卻再沒想到,這不起眼的小姑娘竟就是今兒主家請的梳頭娘。
作為一個官媒,趙喜娘便是不敢說她認得半個廣陵城的梳頭娘子,但至少在她“業務範圍”內的仁豐裡這一帶,幾乎略有名望的梳頭娘子她都見過。可今兒這位年輕得出奇的小梳頭娘子,她敢發誓,竟是她頭一次得見。
趙喜娘把阿愁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心裡不由就鄙夷地撇了一下嘴,然後那眼又不著痕跡地在王師孃身上掃了一眼,暗想著,果然讀書人家要臉面,什麼都想要,偏錢不湊手,什麼都只能將就著,只怕是沒錢請什麼好的梳頭娘子,便只能請了這麼一個還不知道有沒有滿師的來湊數了。
雖然趙喜娘心裡鄙夷著,臉上卻十分老道地不顯分毫,只嘻嘻哈哈地跟那早就在相似的場合裡認識的宋大嫂打著招呼。
而,即便她掩飾得很好,阿愁也已經敏銳地感覺到了那一絲鄙夷。因她正好站在王師孃的梳妝檯前,一扭頭,便看到王師孃那面剛剛磨過的銅鏡裡,自己那果然不太起眼的模樣。頓時,她自個兒就皺了一下眉。
因之前她一直忙著習藝,且府裡兩個姑姑不許她們替自己打扮,加上她還沒到十三歲,依著習俗也不許她塗脂抹粉,倒叫阿愁忘了,做她們這一行當的,把自己打扮妥當了,才是最好的廣告……
她那裡想著她該好好收拾一下自己時,宋大嫂已經在趙喜娘的唱賀聲裡,開始給招弟絞臉了,然後是梳頭。
當然,這所謂的絞臉和梳頭,也只是由五福奶奶宋大嫂做個開頭,真正動手之人,還是阿愁。
“一梳梳到頭,富貴不用愁;二梳梳到頭,無病又無憂;三梳梳到頭,多子又多壽……”
在趙喜娘的唱賀聲中,宋大嫂作勢在招弟那剛剛洗沐過的長髮上梳了幾下。直到唱賀畢,她便笑著將梳子交給了阿愁。
只是,當王師孃請著宋大嫂和趙喜娘出去吃茶時,二人竟誰都沒動,卻是一邊聊著天,一邊看著阿愁給招弟梳妝。
阿愁早在接到王師孃的託付後,就已經在心裡想好了要給招弟做個什麼髮式。於是她極熟練地盤梳起來。
沒一會兒,那頭便梳好了。阿愁正開啟梳妝盒,準備給招弟上妝,忽然就聽得身後有人問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