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走時,阿愁心頭毛毛地又回頭看了圓一師太一眼,恰正和睜開眼的圓一師太又對了個眼。
圓一師太那似明悟世事輪迴般的眼,無來由又令阿愁默默打了個寒戰,心裡暗罵自己一聲“做賊心虛”,便和李穆雙雙出門走了。
直等淨明將他們一行人重新送回山道上,阿愁才發現,自他們進了閬林庵的山門後,那淨心就似失蹤了一般再沒露過面。於是阿愁便猜著,只怕當年那孩子出家,就算是自願的,也是“被”自願的。
看看那顯然對淨心的來歷一無所知的李穆,再回頭看看隱於一片山林中的閬林庵,雖然明知道這件事不是李穆的錯,阿愁心裡依舊一陣不好受。
想著淨心的遭遇,頭一次,阿愁對自己的未來心生了憂慮。
其實,她一直都知道,她之所以能夠過得這般順風順水,不過是因為她頂著李穆的名頭,借了李穆的廕庇而已。而若是有一天,李穆不願意再廕庇於她了,她大概很快就會成為第二個淨心。
何況,他還說著什麼喜歡不喜歡的……
雖然現在的他看似無所作為,就像那天她對郭霞說的那樣,難免將來他不會要求她的回報……而她,又能給他什麼回報呢?!
將自己回報給他?!
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頭一次,阿愁意識到,心裡一直暗暗標榜著自己終於能夠獨立的她,原來始終活在別人的庇佑之下……
於是乎,生辰後的第二天,已經有一陣子沒登過安國公府大門的阿愁,突然出現在郭霞和梁冰冰的面前。
三人一陣嘀嘀咕咕後,便各自行動了起來。等李穆從耳目那裡得知阿愁揹著他實施的那些計劃打算時,她的計劃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鋪展開來……
*·*·*
當阿愁帶著一臉微笑回到西三院,一抬頭,就只見香草和蘭兒站在正屋門前,悄悄向她打著某種帶有憂慮的眼風。
阿愁只眨了眨眼,便猜到,很可能是東窗事發了。
所以,當李穆黑著一張臉,親手撩開正屋門上新掛起的錦簾,衝她擺頭示意她跟他進屋後,她學著圓一師太的高深莫測,以一種看淡世間一切般的從容淡定對著李穆微微一笑,便這麼跟著他進了屋。
不得不說,這樣的微笑很刺激人。就像阿愁總被圓一師太這樣的微笑刺激得背後生寒一般,李穆也被她這樣的微笑刺激得一陣緊咬牙關。
他背對著阿愁默默磨了一會兒牙,欲放下門簾時,恰又看到那一左一右守在門邊的香草和蘭兒相互交換著為阿愁擔憂的眼神。頓時,他更怒了——這兩個丫頭,到底站在哪一邊的?!
見李穆那帶著陰森的眼掃來,原正相互打著眼風的香草和蘭兒立時乖順地垂下頭去,假裝她倆只是那不帶耳朵不帶眼的守門石獅子。
李穆惡狠狠地來回掃了兩個大丫鬟一眼,這才憤憤地甩了門簾,回頭瞪向阿愁。
“這些天你都在忙什麼?!”他語氣不善道。
那口吻,簡直像一個丈夫在質問一個徹夜不歸的妻子一般……
這樣的聯想,頓時叫阿愁後背寒了寒。
不過,在她行動之前,她就早已經想好了,她要做的事,能瞞著就瞞著,實在瞞不過,她坦言相告也沒什麼——不管怎麼說,即便外頭都傳說她是他的供奉,他是她的家主,可他倆誰也沒簽什麼字據不是?她依舊還是自由之身,要做什麼,他還管不著的。
於是她笑意盈盈地答道:“因我替安寧小郡主佈置的那個‘衣屋’叫許多人看中了,我覺得這是一條生財之道,就和小郡主、忠順郡王府的大娘子、敦化大將軍府的三娘子,還有……”她報了一串平常跟郭霞比較投緣的京城名媛們的名號,“我們幾個商量著,要開這麼個專門替人做‘衣屋’的商鋪。”
她一邊說,一邊悄悄打量著李穆的臉色。
顯然,李穆也早打聽清楚了她現在正在做的事,所以對她的話倒是一點都不驚奇,只問著她道:“說說,你們是怎麼做的。”
於是阿愁便侃侃而談起來。從她想到這個生財的主意後,怎麼說服貪玩的郭霞也參與其中,到因郭霞的一時炫耀如何引來她那幫同樣閒極無聊的貴女朋友,再到她們這些人是如何分工,如何合作等等等等,竟是毫無保留地都說了。
阿愁一邊說,心裡一邊感慨著——人,果然是需要被逼的。
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阿愁的個性裡都有著一些得過且過的懶散。前世時是有秦川護著她,這一世,雖然明著沒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