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涯先生會為安家撐腰,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敢伸手的。鄭家是陳州大族,家中勢力盤根錯節,學生又多在朝為官,一呼百應,弄死自己就跟捏死一隻螞蟻那般簡單。
如果鄭家知道自己的孃家侄兒偷了安家,那會怎麼做?想到這裡打了一個冷顫,撥腿就往家跑去。
李進見到他失魂落魄的連個招呼也不打就往家跑,狠狠的啐了一口,罵道:“遭瘟的殺才,我怎麼會和這畜生般的人是一個族?”
第二日,苦涯先生來安家過三七,並且替安大郎起了名和字的事情如同旋風般在陳州傳開。學子們沸騰了,眾人紛紛猜測苦涯先生是不是動了收弟子的心思。至於以前張文學曾經說過要收安天瑞做弟子的話,早就被人忘到了九霄雲外。
所謂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有些聰明的人,敏感的發現了隱藏的那一層含義,那就是苦涯先生對魏縣尉的所做所為非常不滿。大家最恨的就是過河折橋人走茶涼的事情,安舉人剛剛去世家中便被盜個乾乾淨淨,孩子又被戶長欺凌,魏縣尉不僅不替孩子們出氣,反而將李戶長給放回去了。這麼搞,顯然魏縣尉沒把苦涯先生看在眼中。
讓學子們出面去彈劾魏縣尉,那自然是不幹的,可是讓他們在一旁搖旗吶喊,跑的比誰都快。
從苦涯先生走後,書生們跟瘋了似的湧入沙灣,一些自認為和安舉人有同窗之誼的,則是會以祭祀安舉人之名,順便到安宅看望一番,說幾句話留下幾吊錢便飄然而去。於是安木將他們的名字記下來,以備日後報答。
然後等到第二天,便會大聲的在墳前說這位學子的義舉,好讓旁邊的人聽見。
如此之般,來墳前祭祀安舉人的學子們就更多了起來。
於是,安木每天要念的名字也漸漸多了起來……
書生們無事可做,聚在一起時便不免有些非常奇怪的想法,有幾個書生上過墳後路過李戶長的門前,正巧遇到他出門,便攔住他質詢一番,問他為何要欺凌讀書人的後代,是不是沒把陳州的讀書人放在眼中。將李戶長罵得如芒在背惶惶不安,卻不敢還一句嘴。
罵完之後,這幾個書生神采飛揚的走了,身後留下一地的讚美之聲。
於是第二日,便有另一撥書生跑到李戶長門前謾罵。連續幾日如此,嚇得李戶長不敢出門。
讀書人倒還文雅,只是攔住他家人質詢罷了,最多噴他一臉口水。可是村中的幼童卻是毫無顧忌,有一日,李戶長領著家中的大黃狗在外面消食,卻不知從哪裡飛出了幾個土塊,正中他門面,頓時眼冒金星,鼻孔流血。身邊的大黃狗不知被砸中了哪裡,嗷地慘叫了聲,丟下李戶長一個人,夾著尾巴就往家裡逃竄。
幾個在田間除草的村民看到後立刻扭轉過身子,若無其事的繼續除草,居然沒有一個人過去扶他。李戶長悲憤莫名,跳腳大罵了幾句,天亮後就去縣裡找魏縣尉,卻被張門子攔住了,笑著說魏縣尉今日忙,要不老哥等一會再進縣衙。
從早上等到了日頭西斜也沒有見到魏縣尉,李戶長的心突然涼了下來。他知道,自己被人算計了。於是往平日裡處得好的幾個老夥計家裡求教,沒想到不是已經出門了便是在外面還沒有回來。
在沈丘縣城裡吃了幾次閉門羹後的李戶長,站在清冷無人的街道上,看著自己的影子被夕陽拉成了長條,感覺到無比的孤寂和荒涼……
這一天,當安木和大郎讀完了今天的對子準備回家時,被一個書生模樣的人給攔了下來。
“小娘小郎且慢行,小生這廂有禮了。”書生年方弱冠,高約八尺,身穿青色瀾衫,頭戴四腳幞'fú'頭,面龐微黑,眉似臥蠶,雙目炯炯,唇方口正,兩頜留有短髭'zī'須,若是放在後世端地是一副好樣貌。
安木看的微微失神,旋即低下頭福了一福,大郎也緊跟著拱了下手,站在了姊姊的身側。
“小生太康謝先,因仰慕安舉人特來拜訪。”謝先說著話,側著身子又還了一禮。
安木聽到他說太康謝家,微微一驚,立刻問道:“可是陳郡陽夏(太康,宋屬開封府)謝氏之後?”
謝先不妨安木一口道出自己的名望,不由得另眼相見,肅容道:“小娘子端地好眼力,不愧為安舉人之女。小生先祖上安下石(謝安)。”說到了先祖的名字,謝先急忙叉起了手往太康的方向施了一禮。
“原先竟是先賢之後,奴奴失禮了。”安木斂容又行了一禮。
謝先見到安舉人墳前聚得人多,說話多有不便,便低聲道:“小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