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像是清醒了過來。
一個五十歲左右的瀾衫老者,焦急的站在臺階之上,看到自家的馬車迴轉,急忙撩起下襬走到馬車前。
“阿爹,您慢點!”老者先在地上放了一個小凳子,恭恭敬敬的將苦涯先生扶下了馬車。
苦涯先生笑著介紹,“這是你大伯,字儀直,別號節庵。”
安木急忙和大郎行禮,口稱大伯。安儀直似是有心事,只是胡亂說了幾句話便攙扶著苦涯先生進府。
“大姐,咱走吧!再不走,到家就天黑了。”李進看到安木怔怔的看著鄭府大門發呆,勸道。
安木‘哦’了一聲,便拉著大郎又跳到馬車上,看著李進仔細的幫他們放下車簾,忍不住問道:“李進叔,你有心事?”
“沒心事,”李進呵呵地笑,面上看不出一點端倪,“叔只是想著,若是安舉人還在,看到舉人娘子得了封號,不知該多高興呢。”說到高興二字時,臉色突然變得猙獰起來。
“難道自己做錯了?不該讓高氏得這個封號?要不然的話,為什麼苦涯先生和李進都是一副不怎麼高興的模樣?”安木看著李進那瞬間變色的臉,緊緊皺起了眉頭,“還有,李進待大郎明顯不如自己親近。不是說在古代男丁是絕對超過女子嗎?為什麼他待大郎這麼冷淡?自己說了好幾次讓銘哥過來陪大郎,他拖延了好久才應允……”
馬車漸漸的開動了,只留下了一地的問號隨著仲春的微風在鄭府門前盤旋。
“阿爹,醫士在花廳中等著呢,兒先侍候您換身衣裳再去診病。”安儀直小心翼翼的攙著父親坐在了一張小廝們搬來的步榻上,命令小廝們往正院走去。
苦涯先生接過兒子手中的帕子抹了一把臉,順著手指的移動,逐漸露出一層蠟黃暗淡的面板,他看了一眼帕子上的粉痕,微微嘆了口氣,“老嘍!”便倚在步榻的靠背上,疲憊的閉上眼睛。
“阿爹,今日的事情兒子去就可以,您又何必非撐著病體前去?還不讓兒子陪著?”進了正院,安儀直便令小廝僕婦端來了淨面的水盆,仔細地替父親擦洗臉上的厚粉,看到手巾上那厚厚的粉末,幾乎要哭出聲來。
苦涯先生咳嗽了幾下,揮手令小廝僕婦都下去,往自己腦袋上綁了一根細長的布帶,往緊裡勒一下,臉上的表情才變得輕鬆起來,長長的吐出一口氣。
“我的病,我自己知道。早晚也就是這幾年的事情了!我就是不放心這一大家子,我走之後你們可怎麼辦?為父這幾年,將心思全放在克明身上,只盼著他能高中狀元。哪裡想到,克明他……”
“阿爹,您就是心思太重了。”鄭儀直流著淚替父親揉著太陽穴,“小師弟不在了,還有我們兄弟幾人在您身邊,您怎麼能說出這樣喪氣的話來?四郎遠在京中為官,若是知道父親的病情加重,指不定多難過呢。”
“為父待他如親子,他怎能如此待為父?說走就走,連句話都沒留下……白疼他了啊!我白髮人送黑髮人,我的心……痛啊!痛入骨髓!我就想把他從墳裡揪出來問問,他是怎麼忍心撇下師長愛子一個人去黃泉的?”苦涯先生捶胸頓足,淚如雨下。
“阿爹!”聽到父親的哭泣聲,鄭儀直翻身倒地,跪倒在父親的身前,“都是兒子私下做主,讓人不許將小師弟的死訊告訴父親。阿爹,您打我一頓出出氣,也好過這樣心裡難受。”
“我兒,你一片孝心,為父怎能怪你?”苦涯先生收了眼淚,將長子從地上扶起,“為父只想好好的再多活個十幾年,替你小師弟將兩個孩子撫養長大。以後,安家有事你莫要瞞我,免得他們被人欺凌了我還不知……”
鄭儀直聽到這句話,深深的低下頭去。
“克明生前浮財千萬,怎他去後,家中竟清貧如此?此事,你可查清楚嗎?”苦涯先生又閉目養神了一會才開口問道。
“兒子只查到克明去世前,將財產全部託給了一個臨安賈姓行商做本錢,兒子順著賈行商的戶籍追查下去,竟是甚麼線索也沒有找到,天地之間竟然是找不到這個人。”
“他到底是為什麼?難道,他知道自己要死,所以才早早的做好了安排?”苦涯先生喃喃地說道。
“小師弟心思重,兒子看他似有滿腹的心事,可是從來不肯對任何人說。兒子也問過幾次,他卻是顧左右而言他。父親也莫要多想,保重身體要緊,安家的財產兒子早晚會找出來交還給大郎。”鄭儀直沒有聽清父親說的是什麼,便低聲勸慰道。
“好了,也歇息夠了,你去花廳將醫士請過來診脈吧。”苦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