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有人說王爺為了個女人,連軍中袍澤也不顧恤。
當然,說起來王爺身份尊貴,這些普通軍士高攀不上,也用不著論什麼袍澤之情。可此地畢竟是西北,就是歷代定北侯在此都是靠軍功起家,對軍中士兵格外不同些。王爺雖然將來大概不會統領西北兵馬,但他畢竟是定北侯的外甥,又在西北軍營中呆過七八年之久,若是被人說如今娶了王妃就不顧軍中的看法,這也是很不利的。
“在軍營之中爭鬥,要怎麼罰?”桃華平了口氣,問十五。
十五正在糾結,聞言怔了一下才忙道:“軍中鬥毆,視情節輕重,或禁閉、或罰餉,也或有責以軍棍的。不過……”不過他們打丁郎中的地方其實是在軍營之外,說軍中鬥毆好像還不大合適。
“那麼毆打平民呢?”桃華又問,“軍中難道沒有軍紀的?”
“這個——”十五想了一想,“從前侯爺倒是說過,驚擾百姓,無故傷人的,視情節輕重責五到十軍棍。”軍棍可不是那種拿來打手板的戒尺,且行刑的軍人力氣都大,有時候幾棍子就能打得皮開肉綻。
“那麼這些人算不算得上無故傷人?”
十五為難地道:“王妃,他們是因為之前丁郎中——”
“我知道丁郎中之前做過什麼。”桃華打斷他,“但那是從前的事。當時各家郎中都不肯接診,只有丁郎中願意診治。後來他們連丁家的灶臺都扒了,逼得丁家父子不得不搬了家,連祖屋都不要了,且不再行醫——他們不懂醫術我倒不怪他們,但即使丁郎中有誤診,這樣也夠了吧?”
要說起來,這樣確實也差不多夠了。其實如果不是因為丁家父子現在又得了重用,重新風光起來,也沒人會再找他麻煩。
十五正猶豫著要不要把這話說出來,桃華已經淡淡地道:“既然軍中有軍紀,那就要執行。我不問他們打的是誰,但丁郎中與他們本人並無仇怨,既然傷人,就按軍紀來吧。”
十五暗歎了口氣,還是道:“王妃,即使是按軍紀來,他們也會說您是為了丁郎中出氣。”
桃華輕嗤了一聲:“怎麼,就連軍紀都壓服不住他們?那這樣的軍士,要來何用?”
十五也知道那姓陳的是個刺兒頭,雖然有些功勞,但就因為總是跟上司頂著來,所以到現在也還是個兵。要依桃華說的,其實也有道理,不管為了什麼,既然有軍紀在,就應服從,若違背了就當處罰。只是這件事中間涉及丁郎中,就有些變了味道。
“你去吧。”桃華站起身,不容置疑地道。
十五隻得低頭應喏,退了出去,直奔軍營。
陳軍士正在營房裡得意洋洋:“徐大哥,你看怎麼樣?姓丁的捱了打,還不是老老實實的一聲也不敢吭?”
徐軍士沉默著沒有說話。在丁郎中來教那些軍醫之前,桃華已經將丁郎中的醫術以及當年的“誤診”事件做了個說明。如果說之前他們還能說丁郎中欺瞞了郡王妃,那麼在這之後,所謂的欺瞞就不成立了。
如今郡王妃的醫術在西北已經聲名赫赫,若是她說自己排第二,那沒人敢說排第一。之前雖有炭疽及天花病人死去的事兒,但從隔離區出來的郎中們全都眾口一詞地說若無郡王妃的新藥及那什麼清瘟敗毒飲的成方,死去的人更多。
這些可是西北差不多所有的郎中了,除此之外全都是外行,自然無人有資格質疑他們的說法。雖然也有人私下議論說是這些郎中們為了掩蓋自己治不好病的無能,才這樣推崇郡王妃,但這些話迅速就被種痘成功的話題給蓋過去了。
不管怎樣,徐軍士覺得,郡王妃的醫術肯定是高明的,這無庸置疑。既然如此,被郡王妃這樣特意“請”來的丁郎中,應該也是真有本事的。那麼,是不是當年的事兒,的確如郡王妃所說,並不是丁郎中的“誤診誤治”?
“徐大哥——”陳軍士沒有得到回應,不太滿意地用肩膀撞了他一下,“你倒是說話啊。你不會也信了那一套,說什麼當年李大哥本來就是要死的吧?”郡王妃雖然沒有明著這麼說,可其中的意思就是這個意思,誰都聽得出來。
徐軍士慢慢地道:“但是王妃說的那些症狀,當時李老弟可都有……”什麼寒熱啊,眼白髮黃啊,身上的疔瘡根本治不好,一直在從小臂往肩頭延伸,這全都是事實。
“這肯定是姓丁的說的!”陳軍士不假思索地道,“王妃又沒親眼看見,可不是姓丁的說什麼就是什麼唄。”
徐軍士搖了搖頭:“你當王妃是那麼好騙的?王妃的醫術,誰能騙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