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訊息,原盼著那三十個孩子最好是死幾個,若是蔣家小崽子死了就更好了。
然而真是天不遂人願,不但孩子沒有死掉一個,還個個活蹦亂跳,引得無數百姓去城門處迎接,倒鬧得跟得勝還朝似的。尤其是那個沈數,眾目睽睽之下還鬧出這一出來,簡直是——
“傷風敗俗!”皇后恨恨從牙縫裡擠出四個字,“母后,蔣氏如此傷風敗俗,丟的是皇家的臉面,她不懂規矩,您得好生教導她才是。”
太后半閉著眼睛:“那是安郡王不懂規矩。西北素來如此,他在那邊長大,也難怪了。”她倒是很想做點文章,然而現在蔣氏如日中天,她又沒什麼精神,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橫豎現在從定北侯手裡分些軍權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裡子都有了,面子就讓沈數夫妻一分半分的也沒要緊。
皇后心裡卻不痛快得緊:“母后,縱然不訓斥蔣氏,這宮裡她兩個姐妹,也要好好約束一下,萬一也做出這等傷風敗俗的事來,丟的可是皇上的臉面。”
太后明白她在不痛快什麼。一個從來未曾得到丈夫珍愛的女子,看見別的女子獨寵專房,心裡如何會舒服了?不過蔣氏姐妹反正無礙大局,皇后願意教訓就去教訓吧。
於是玉卉閣和群香殿同時接待了鳳儀宮派去的宮人,給蔣氏姐妹各送了一卷宮規,叫她們謄抄。
“這算什麼——”玉卉閣裡,檀香氣得滿臉通紅,“充媛好端端的,怎麼就被罰了?就是郡王妃有什麼行為不端之處,皇后怎麼不去罰郡王妃?”
蔣梅華心裡也很不痛快,但她也明白,自己這個充媛的位份還是借了桃華的光,如今桃華證明了種痘可行,名聲頓時大盛,皇后除了罰自己抄抄宮規就沒有別的辦法了,更不會再像前幾日那樣,連下頭的小嬪妃們也敢給自己難堪。如此一衡量,抄宮規又算得了什麼呢:“不要說了,拿紙筆來就是。”
“可皇后根本沒說要抄多少……”等驗收的時候,蔣梅華無論抄了多少,皇后都有理由嫌少。
“先抄著,回頭你去打聽打聽,杏姐兒那裡抄多少卷。”到時候她比蔣杏華多抄一點,也就足夠了。
桃華並不知道兩個堂姐妹因為她在挨罰,因為現在她已經顧不上別的了:“你說你的眼睛有點變化了?究竟是什麼變化?快說清楚一點!”
沈數含笑看著她的臉,尤其是那兩瓣張張合合的唇:“我也說不太清楚,只是覺得這些東西看起來都不大一樣了,彷彿明亮了好些似的。”
桃華緊捏著手指,在屋裡連轉了幾圈:“明亮了些……明亮了些……”天哪,當時她為什麼不再研究得更透徹一些,為什麼沒有細問一下那些接受過治療的色盲症患者,在恢復過程中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感覺。
實在是病例報告上寫的結果基本都是“已經能辨認大部分色盲檢查圖”,或者“對色盲檢查圖能辨認”一類的話,卻並沒有人詳細描述過,在治療過程中,病人的視力究竟是怎樣一點點發生變化的。
一個天生就辨認不出紅色的人,你也不要指望他忽然會發現“啊我能看見紅色了”,實在是在他的世界裡根本沒有這種顏色。所以現在沈數只能說覺得世界看起來不一樣了,然而究竟是哪裡不一樣,他說不上來。
“這至少證明第一療程的針灸有效了!”桃華揮了揮拳頭,一臉興奮,“太好了!接下來我得研究一下第二療程應該怎麼辦。對了,得畫幾張檢查圖!”簡易的色盲檢查圖,她應該還能畫幾張的。
沈數坐在那裡,笑微微地看著桃華。他的王妃在屋裡直打轉,像個沒頭小蒼蠅一般,完全沒有平日裡的精明能幹模樣,然而眼睛亮得像兩顆星子似的,唇角一直往上揚著,笑容不自覺地就流露出來,簡直漂亮得讓人不敢逼視。
“好了,你先坐下。”沈數把人拉過來,“來日方長,也不差這一時。這些日子在隔離處,又不讓我跟著,我在外頭只聽說不斷往外抬人,也不知道里頭究竟怎樣了。”
其實隔離處的天花病人本來不多,更多的是從牢裡挑出來的那些死囚,因為沒有種過痘苗,大部分人都很快染病身亡了。死者的屍身都會抬出去讓太醫們鑑定,看究竟是不是死於天花,以對比出痘苗的防疫效果。
老實說,這種以人試藥的法子,桃華還真是多少有那麼點難以接受。尤其是死囚中還有十幾歲的少年,在她看來也就只是些孩子罷了。
沈數嘆了口氣,拍拍她的手:“男子十五歲以上,抄斬不赦,他們本來也都是要秋後處斬的。皇上已經答應過,倘若進了隔離處還能活下來的,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