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隨回頭看魏文倫已經沒了人影,不禁舒了口氣,低聲道:“世子今日沒有藏著字跡?”
“藏著了,老爺子瞧見我今日那字都不一定能認得出,”裴璣輕嘆一聲,“大約有些走筆習慣終究改不了,也是魏文倫眼睛太尖。我琢磨著他臨老爺子的碑帖不是一日兩日了,否則焉能體察入微。所幸我那詩寫得夠亂,他瞧不出什麼。”
何隨點頭道:“老爺子那一手字天底下沒幾個不想學的,他看出這個倒也無妨。”
裴璣頷首,復又嘆笑道:“看來我以後在魏文倫面前要更小心些才好。”
楚明昭與裴璣上了馬車後,想起楚明玥那件事,一頭拈起一塊果餡兒蒸酥,一頭看向裴璣:“夫君說要與我解釋楚明玥的怪言怪行的,夫君還記得不?”
裴璣正靠在紅錦靠背上閉目靜思,聞言睜眼看向她:“記得。”說著便將內中情由敷陳一番。
楚明昭瞪大眼睛:“她覺得你喜歡她?”旋又端量著他,“那你到底喜不喜歡她?”
裴璣長嘆一息:“我眼又不瞎,喜歡她作甚?”
楚明昭險些一口蒸酥噴出來:“夫君說大伯眼瞎?”
“我大哥眼也不瞎,就是眼皮子淺。”
楚明昭品了品他這話,困惑道:“大伯不喜歡我四姐姐?那為何要求娶?”
裴璣又緩緩靠了回去,道:“這個姑且不能與昭昭講。”
楚明昭慢慢咬了一口蒸酥:“那夫君既是不喜歡她,她為何覺得夫君對她有意?”
“那昭昭對範循無意,範循又緣何認為昭昭鍾情於他?”
楚明昭瞬間被問住了,思量半晌,搖頭道:“我也不清楚他怎麼想的。我明明一直在躲他。”
裴璣似是想起了什麼,眸光暗轉,忽而問:“他何時開始認為你屬意他的?”
楚明昭回想一番,踟躕著道:“好像是三年前。”
裴璣沉吟一回,別有深意地笑道:“我今日與他打鬥間,觀他身手不俗。果真是允文允武。”
楚明昭蹙眉道:“他是故意受傷引你來的?可他如何知道我會出來的?”
“大約是意定你會去摘果子,”裴璣抬手搵了搵她嘴角的點心屑,微微笑道,“莫想這些了,咱們來計較計較晚膳吃什麼?”
回府後,兩人更衣罷,等候廚房擺膳時,裴璣將沈淳召至書房。
沈淳行了禮,便說起了肅王奏請回封地的事。末了,沈淳沉容問道:“世子預備如何?”
裴璣屈指扣了扣書案:“父王讓依著我的意思來麼?”
“是的。”
裴璣笑了一笑,心道父王不會認為老爺子連這個都幫我算好了吧。又看向沈淳:“若依照我的意思,便是綁了裴禎來,獨獨與皇叔磨纏沒用。我這一兩月間也算是磨破了嘴皮子,然則皇叔只欲求安。”
沈淳略一猶疑,道:“但如此一來,會不會激怒肅王?”
裴璣呷了一口木樨茶,緩緩道:“又不是真要宰了裴禎,咱們都是講理之人,我自有計較。兼且,楚圭竊位以來,諸王為之所懾,厥角稽首,奉上璽韍,惟恐在後,或乃稱美頌德,以求容媚,豈不哀哉?不使些硬的,皇叔恐也只覷眼前。”
沈淳略略垂首道:“臣明瞭了。”
裴璣微微頷首,擱了茶盞,交代道:“爾等行事切記持盈慎滿,莫為楚圭所覺。另,待裴禎客氣些,我要與他覿面計議。”旋又輕笑,“我與宗吉兄也久未謀面了。”
沈淳應諾領命。見裴璣起身欲走,又沉聲道:“請世子謹記王爺的吩咐。”
裴璣動作一滯,垂眸緘默少頃,掣身而去。
五月五這日,楚明昭侵早時就被接回了侯府。
京師端陽節俗,人皆系端午索,佩五毒靈符,漬酒以菖蒲,塗耳鼻以雄黃,曰避毒蟲。家戶各懸五雷符,插門以艾。簪佩各小紙符簪,或五毒、五端花草。
楚明昭渾身佩掛完後,又被長姐拉著簪了一朵榴花。她將自己上下打量一番,覺著自己從頭到腳都花裡胡哨的,不禁笑了笑。
楚明婉見狀,朝她額頭點了一下:“還笑,回趟孃家也不多待會兒。”
楚明昭笑道:“世子說要帶我出去轉轉。”
“讓世子一道來不就是了。”
“我也是這麼說的,可是他不肯……”
楚明婉倒是被提醒了,兩人新婚燕爾,正是沙糖拌蜜的時候,自是不願隨眾一道出去。
兩人說話間,何秀領著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