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走了過來。
何秀今日穿了一件嶄新的海棠紅湖羅瑣子地褙子,下著蔥白倭錦扣繡月華裙,耳墜二珠環子,頗顯少女的嬌俏。只她時常垂著頭,性子太過靦腆,總顯出些怯怯喬喬的意味。
楚明婉的視線在何秀的衣裳頭面上停了停。
何秀若不住在侯府,絕穿不起這一身。她眼下在侯府住著倒是吃穿不愁,日常穿戴嚼用也跟正經府上小姐一個樣。然而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她將來定然嫁不了侯府這樣的人家,也不知她受不受得了落差。
何秀跟楚明昭姐妹兩個道了萬福,轉頭示意平安將東西提上前來。
“我自己做了些吃食,昭姐姐過會兒路上吃吧,”何秀掀開食盒,訕訕笑道,“做得不大好,姐姐莫介意。”
楚明昭從前在侯府待著時,何秀也時常做些吃的給她。何秀的廚藝很好,又兼做的一手好針黹,故此楚明昭時常感慨何秀將來必定是個賢妻良母。
楚明昭低頭一看,食盒分三層,最上面一層裝著十來個小角黍,一層盛著十幾個艾窩窩,最下頭一層放了四塊黃米麵棗糕。
都是尋常吃食,但做得十分精緻,一望即知是經了心的。楚明昭笑盈盈道:“阿秀費心了,聞著味兒就知道很香。”見她面現赧然之色,又想起一事,含笑低聲道,“阿秀的婚事可有著落了?”
何秀絞了絞袖口,低了低頭,道:“太太這幾日已在張羅了,想是不日就能有信兒。”
楚明昭點頭道:“那便好。阿秀成婚時我一定隨份大禮。”
何秀笑著應了一聲,又與楚明昭閒話幾句,跟著便作了辭。
平安在後頭亦步亦趨跟著,等轉過了抄手遊廊,見自家姑娘慢慢停了步子,不由輕聲道:“侯爺過會兒要與太夫人、少爺他們出去看競舟,姑娘不如一同去?”
何秀默了默,道:“不去了,我一個外人跟著去也尷尬。”又望著兩旁高槐垂柳,嘆息一聲,“平安,你說我真的應該把那首飾當了麼?”
平安低頭道:“這……還要姑娘自己權衡。”
何秀捏了捏手裡的通花汗巾。侯夫人給她置辦的頭面不能全湊辦了去,否則沒法兒見客。要當也只能當襄世子回門那天送她的見面禮。
襄世子大約沒想到她會缺銀子,送的都是首飾,沒有現銀,這倒令她有些為難。她不想將這些拿去當掉,但弟弟如今進學了,紙墨筆硯樣樣耗銀子,吃穿上也不能太寒儉。讀書是好事,弟弟小小年紀就能當上庠生,足見十分出息,不能斷在銀子上。
何秀垂著眼,一時心中翻攪。
楚明昭依著之前與裴璣商議好的,徑直去了雲福樓。
馬車停下時,她聽外頭從人齊聲喊“世子”,一掀簾子便瞧見裴璣颯然走上前來。
“今兒客滿,幸好我昨日就訂好了雅間,否則昭昭今日就吃不上他家的神仙肉了。”裴璣說話間就含笑朝她伸出手,要扶她下車。
楚明昭拉著他的手,順勢湊近道:“夫君今日帶夠銀子了麼?”
裴璣附在她耳旁道:“放心,敞開了吃,我帶的那些若是不夠,就命人再回去取,今兒管情讓你吃到扶牆出來。”
楚明昭笑眼彎彎:“那我就不客氣了。”說話間又收了笑,“我想起來了,見今你的錢也是我的錢。”
裴璣挑眉道:“那昭昭還吃麼?”
楚明昭撇嘴:“吃!都來了為什麼不吃。”說著便順著裴璣的攙扶下了馬車。
下車後,她將裴璣上下端量了一番,不由微微一笑。
他今日頭戴巾幘,身著一件水墨藍縐紗直裰,腰裡扣著碧玉鹿鶴靈芝絛環,腳踏粉底皂靴。深衣軟巾,是士人燕居打扮。
他本就生得姿容特出,這般穿戴之下,顯出十分的彬彬儒雅,愈見容色充盛。
裴璣見她看著他笑了笑,不由道:“怎麼了?可是有何不妥?”
“沒有,只是覺著夫君穿上這身倒挺像個儒生的。”
“那我待會兒即興賦詩一首。”
楚明昭笑道:“好啊好啊,難得遇上個做詩水準與我相當的。”
裴璣略一挑眉:“你這是誇我還是損我?”
楚明昭正要再打趣他,忽聞身後傳來勒馬停車的動靜,轉頭看過去時,瞧見身後停了兩輛馬車。
姜融從前頭那輛馬車上下來後,姜靈與趙氏一前一後自後頭的馬車上被丫鬟攙了下來。
母女兩個剛一抬頭,便同時一怔。
姜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