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點點頭。這是他過去一小時中第二次出手穩住我,我卻苦澀地告訴自己,今晚的狀況比以往好些了。我在馬鞍上坐穩,把身子拉得更直,接著毅然決然地挺起肩膀。快到家了。
這是個冗長的旅途。天氣很差,持續的艱苦對我的健康一點幫助也沒有,旅途好似一場黑暗的夢。我騎著馬日復一日地前進,幾乎看不見前方的道路。晚上我就睡在小小的帳篷裡,躺在阿手和博瑞屈中間,疲累顫抖到無法入睡。當我們快接近公鹿堡時,我以為路途應該會變得平順些,也沒把博瑞屈的提醒當回事。
抵達塗湖時,天色已經暗了,於是我們找了間客棧住了下來。我以為隔天要搭河上的駁船,即使公鹿河沿岸會結冰,但強烈的暖流讓運河終年不結冰。我早已精疲力竭,於是直接走進房間休息。博瑞屈和阿手都期待著熱騰騰的食物和他人的陪伴,更別說麥酒了。我原以為他們不會很快回房來,但不到兩個小時他們就雙雙進房準備就寢了。
博瑞屈安靜而令人生畏,等他就寢後,阿手就躺在床上悄悄告訴我這裡的鎮民是如何批評國王。“要是他們知道我們來自公鹿堡,恐怕就不會暢所欲言了。所幸我們這身群山裝扮,讓他們以為我們是做生意的商人。有好幾次我都覺得博瑞屈會跟他們起衝突,但我不知道他後來是怎麼剋制住自己不發脾氣。所有人都抱怨為什麼要繳稅來防守海岸,冷嘲熱諷地說著即使他們拼命繳稅,劫匪還是出乎意料地在秋天抵達,天氣好時還多燒了兩個城鎮呢!”阿手停頓一下,接著用不確定的語氣繼續說下去:“但他們可大大地誇獎帝尊王子一番。帝尊王子陪同珂翠肯公主回公鹿堡前曾經路經此地,有位坐在桌邊的仁兄就說她可真像是條大白魚,能嫁給海岸國王剛剛好。另一位仁兄則說帝尊王子至少能在艱苦中振作,而且看起來更有王子的樣,然後他們就舉杯祝福王子身體健康、長命百歲。”
我只覺得渾身一陣寒冷,然後輕聲回�答:“這兩個冶煉鎮,你可有聽到是哪兩個地方?”“畢恩斯的鯨顎鎮和公鹿堡這裡的泥濘灣。”
我周遭的黑暗更顯深沉,而我望著它徹夜未眠。我們隔天早上離開塗湖,騎著馬橫越山嶺。博瑞屈不讓我們走大路,就算我抗議也無濟於事。他聽完我的抱怨,就把我帶到一旁兇巴巴地問我:“你不想活了嗎?”我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只見他一副嗤之以鼻的神情。
“斐茲,事實就是事實,你仍然是個皇傢俬生子,而帝尊王子也還是把你當成障礙,他不止一次試著除掉你,難道你認為他會歡迎你回到公鹿堡?不。對他來說,我們最好永遠都別回來,所以我們最好別讓自己成為明顯的目標。我們要橫越山嶺回去,如果他或他的手下想逮到我們,就得穿越森林追捕我們,但是他根本不是當獵人的料。”
“惟真不會保護我們嗎?”我虛弱地問。“你是吾王子民,而惟真是王儲。”博瑞屈簡短指出,“是你要保護王儲,斐茲,而不是他來保護你。他不是不關心你,他也想盡力保護你,但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處理。紅船劫匪、新婚妻子,還有處心積慮想篡奪王位的弟弟。所以,別指望王儲會照顧你,自己好好照顧自己吧!”
第11節:他是個兇手
而我只想到他在拖延我尋找莫莉的時間,但我可不會這麼說,也沒把我的夢告訴他,反而說:“除非帝尊發瘋了,否則他不會再追殺我們,因為如此一來人人都會知道他是個兇手。”
“不是發瘋,斐茲,而是冷酷無情。帝尊就是那樣,可別指望他會像我們一樣遵守遊戲規則,或者和我們一樣理性思考。如果帝尊逮到除掉我們的機會,他就會毫不遲疑地動手,而且因為沒人握有證據,他也不在乎遭到懷疑。惟真是我們的王儲,而不是國王,至少目前還不是。只要黠謀國王還活著而且仍在位,帝尊就會想盡辦法躲過他父親的耳目。你很難制裁他,甚至連他犯下謀殺罪,都一樣可以逍遙法外。”
博瑞屈勒馬走離足跡遍佈的道路,朝著沒有路標的積雪山坡移動,走出一條通往公鹿堡的路。阿手像生了病似的看著我,但無論如何我們必須跟上。我們並沒有在客棧裡過夜,而是一起縮在帳篷裡取暖,這時我就會想到帝尊。每一下通往山坡的艱難步伐,都讓我們的馬兒更加奮勇向前,在謹慎地踏出每一步下坡路時,都讓我想到這位最年輕的王子。我回憶著和莫莉相處的每一個小時,只有在白日夢裡把帝尊打成殘廢才會讓我精神一振。我無法立誓報復,只因報復是國王特有的尊榮,但如果我不報復,帝尊就不會滿足。我會回到公鹿堡,在他面前直挺挺地站著,而當他用黑色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