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鶯歌燕舞的季節再一次到來,園子裡的景緻越發的燦爛多嬌,康熙又帶著他的眾皇子北行熱河,進行一年一度的塞外圍獵。八阿哥依例同行,愛蘭珠本不欲前往,想留下來陪我,可被我左趕右趕的,帶著一肚子的不放心,還是啟行了。
她臨別前竟特地下帖子給惠心,請她到府裡小聚,再三央告惠心照顧八月將要臨產的我。於是,雖離著八月還有四個來月,惠心便撇下了府裡的一眾事務和十三阿哥,專心來陪我小住。
惠心的古箏彈得是爐火純青,因而我們常常會合湊一曲《夕陽簫鼓》,此曲乃是傳世之作,後世亦稱——《春江花月夜》。
該曲雅緻優美,意境悠長,更呈現出一片盛世景象。曲子正湊到緊要處,忽而卻聽門外起了爭執聲,我壓住銀弦,又示意惠心也停下,站起來身來,往外邊走去。
“你們讓我進去,讓我進去……”只見竟是春妮與幾個僕婦扭打在一起,“福晉……福晉……”春妮一個人怎的會是她們的對手,但還是竭盡全力掙扎著,想要進來。
“放開她。”我說道。
僕婦們這才住了手,一個個滿面驚懼,十分的不願意但卻又不好不放。
“春姑娘,你原本也是有臉面的丫頭,應該懂得規矩,福晉身子重,有些事兒不宜回稟。”一個管事的婆子搶白道。
春妮不理她,雙眼只是直勾勾盯著我,煞那間已是滿臉是淚,半爬著過來,邊爬邊哽咽道,“福晉……福晉……雲姑娘……雲姑娘她……”
耳邊一陣轟鳴,腳下一軟,險些跌倒,我抑制住顫抖的聲音問道,“說,墨雲怎麼啦?”
春妮捂嘴嚎哭道,“雲姑娘沒了!府裡都瞞著您,她明日便要入殮,若您不去,怕是再也見不著了……”
“你說什麼?”我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應該說是不敢相信,那個活蹦亂跳的墨雲,冬日裡在冰面上嬉戲的墨雲,那個扭著身子跟我要碧璽絡子的墨雲,她嬌豔地就像是一朵寶石雕成的花朵,似是永遠不會凋謝,那個墨雲,她——死了?
“雲姑娘沒了!”春妮哭聲穿透我的耳膜直達心尖,我蹣跚著往角門的方向而去,但腳上就像灌了沉鉛,彷彿每邁出一步都要讓我使出全身的氣力,身子搖晃得越來越厲害,整個人剎那栽入無底的黑暗。
待再恢復神智時,我已被安置在云溪堂的大床上,傍晚斜陽的餘暉撒進屋裡,投射在窗前高大孤寂的身影上,我模糊中看了眼他的背影,強支著坐起來。
“映荷,你可嚇死我們了。”惠心側坐在床邊,見我醒了,忙起身幫我靠好,又看了眼窗前的四阿哥。
他也不回身,聲音冷若冰霜,“我早就勸過你,兩情相悅,何樂而不為?你偏不聽,還要亂點鴛鴦譜,現在呢?搞得天人永隔,百年佳話成百年遺恨,你踏實了吧?徹底踏實了吧?”
我一瞥中掃見春妮跪在床前,強抑住心痛問她,“雲姑娘怎麼沒的?”
春妮抬起已經哭腫了的臉來,淚眼婆娑,嘴角不停地打著顫,說道,“雲姑娘不願出嫁,吞了金子,自盡了……”說著又忍不住嚎哭起來。
我的眼淚也汩汩而下,死死地抓住一邊的惠心,萬般悔恨道,“竟是我逼死了墨雲!我逼死了她!”
惠心擁我在懷裡,輕拍著我的背,安慰我道,“這都是命,都是命……”
我五內俱焚,哭著向惠心道,“我不是有意的,我不知道她是真心喜歡十七阿哥,我只道她小小年紀便是要強,一心想要指婚給宗室阿哥,我真的是為了她好!我不知道……”
惠心強擁住拼命掙脫的我,說道,“是那丫頭太過倔強,不怨你!不怨你!”
我強推開她,掙扎著下地,吩咐道,“來人,備車,我要去看墨雲,我要去見她最後一面。”
惠心一把抓住我的胳膊,解勸道,“映荷,你身子都六個月了,那種地方不吉利,去不得!心到就行了,墨雲會明白的。”
“不,我要去!”我倔強地嚷道,“我一定要去。”
四阿哥淡淡吩咐道,“讓角門上備車,送福晉去。”
因是王爺親自吩咐,奴才們皆是不敢怠慢,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便備好了馬車,連著一對侍衛,一行人趕著城門未關,急急往年府而去。
雖說是我自己一再堅持著要見墨雲最後一面,可真的當她冰涼的身體出現在我的眼前時,我盡然連仔細看她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墨雲孤零零的一個人躺著,年羹堯不在,嫂子也不在,連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