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冰被無端汙了清白,不免氣急敗壞,嚴肅認真地跟申如提出,所有的時間舊帳一筆勾銷、到此為止,再不私下裡單獨往來。燕申如自然氣定神閒的滿口答應。但世界沒有安靜,燕伯伯或申阿姨的聲音不時會在電話裡響起,不過吃個飯而已嘛,論禮貌論人情都推不過。而吃過晚飯後,申如總是奉父命母命,“極不情願”的送她回家,一直送到女生樓下,一路上人流如織,四下裡燈光又明晃晃的,就誰都看在眼裡了。群眾的眼睛真的是雪亮的。
謠言攻而不破,愈加堅定,幾乎已經形同真理了。慢慢的,冰兒也懶得理會了,她不是不在乎別人的看法,但沒那麼在乎,這個妮子骨頭裡是特立獨行、倔得很的。況且,能和申申如君在一起,實在也是一件很美很長面子的事。不是流傳說,從追求者的數量和質量可以準確判斷女孩子的質量嗎?冰兒仰著如花笑臉跟申如說笑時,心裡就想:我就臭美給你們看,氣死你們!
而與此同時,另一個真實的愛情劇緊鑼密鼓地開演了。
人世間的美事兒,每每要醞釀很久,讓人望眼欲穿,才姍姍而至,沒有了驚,連喜都稀薄了。可人間悲劇卻往往連排練都不要,就直接上演了,比如草的愛情。
這是701寢室的第一場愛情。事後證明,它充其量不過是成長的代價或者一筆昂貴的學費罷了。阿花後來總結說,世間男女感情交往,一共有由好到差四個等級,分別是愛情故事、愛情事故、情愛故事、情愛事故。
草遭遇的,就是愛情事故。
女人有很多種,阿草是那種天然屬於愛情的女人。這個小丫頭個子不高,豐腴圓潤,團團的孩子臉,圓圓的蒜頭鼻,圓圓的眼睛,嘟起來圓圓的唇。正是男人最喜歡的那種:漂亮,所以能夠吸引男人;又沒什麼腦子,所以能夠接受男人。
因緣巧合的是,草本是多情的人,一開學就天天粘著花,現在因為贈衣事件,友情突然莫名其妙地短暫擱淺,千情萬緒都沒有著落,愛情便趁虛而入了。遠冰和小板凳第一次上新聞採訪課,老師就說,採訪時應該具有的精神是:如果被從門口踢出去,就要從視窗爬進去。如果這樣的話,女人的感情就是天底下最好的記者,這邊受挫了,就一定要那邊的補償。
愛情草是在寒露和霜降的清冷中滋生出來的,顯見得不合節氣。如果再熱一點,女孩子穿的線條畢露,容易點燃激情;如果再冷一點,難免相擁著取暖,容易培育溫情。秋天則激情溫情兩邊不靠,更沒有春天的濃情,肅殺而寡情。
所以浪漫的開頭,終以慘淡的結局,不象童話,倒像幻覺。
學期中,大家都無聊,就因了老鄉的關係,在商學院結了個聯誼寢室,寢室長也算個小官,差不多相當於天宮裡的弼馬溫,所以就叫阿B(弼)。也是阿草命中有此劫難,偏偏這白臉的阿B長的玉樹臨風,人又風流倜儻,正是草喜歡的型別。阿B因為復讀了兩年,年紀比一般人大,閱歷也稍豐富,他看上了嬌憨可人的阿草,兩句話一撩撥,阿草本是浪漫的,不經世事,加上情感空虛,哪裡經得住?痴痴傻傻的就陷進去了。
阿草有種奇怪的能耐:別人說什麼她就信什麼,還能自動找證據去證實。即使暫時不信和心裡沒譜的,嘴裡也跟著別人說什麼,說的次數多了,心聽口勸的,心下里稀裡糊塗的也就信了。對阿B就是這樣,別人半是取笑半是玩鬧,紛紛道:“阿草,阿B來的那麼勤,眼神那麼怪,別是看上你了吧”,阿草嘴裡罵“死人啊!”,暗地裡卻留了神,漸漸當了真。
憑心而論,阿B真的是個好情人,生得一副好皮囊,又善調笑,多柔情,是那種“情多累美人”的多情。草吃了紅姜和怪味豆,剛剛感覺有點辣,一杯冷水就到了面前;草的身體剛剛開始有點緊張,他已經溫和得體的提醒大家注意路邊不起眼的“衛生間由此去”的牌子;第一場秋雨剛落到地面,督促草及時加衣服的電話鈴就會響起……一個眼神、一句話、一個細微的小動作、一張薄薄的花信箋,都服服帖帖的熨在阿草心上,無處不熨帖,無處不舒暢,簡直像肚裡的肥蟲。
可是商學院男生本來就招人,身邊少不了花紅柳綠、鶯歌燕舞,所以阿B對草兒並不全力以赴。他出現的時候陽光燦爛,善解風情,可是消失了就無影無蹤。也虧他沉得住氣,說放手就放手了,一點留戀都沒有,乾淨利落,好像什麼都沒有,好像適才的默契和心領神會,不過是夢,是巧合,是無意,是你多心、敏感、自作多情、間歇性臆想狂發作。
那邊是說放下就撂手了,阿草這邊卻墩墩厚厚的留了份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