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芬的照片,用的是二十多年前的照片。照片之中,她站在何宅中,背後是鬱鬱蔥蔥的灌木,她笑得動人。那是何光耀替她拍下的照片,也是她生前就準備好了。
她一心赴死。在離開這人世之前,她就準備好了一切。壽衣,遺照,以及要求與她一同下葬的物品。婚紗照,與何光耀的婚戒,和那些何光耀曾經送給她的大大小小的物件。
她所念著的,提及的,只有何光耀,再無其他。沒有何可人,沒有尹明安,沒有尹氏。什麼都沒有。只是何光耀。
彷彿、她這一生,只為何光耀而活。
“三哥?”
“嗯。怎麼了?”
“沒什麼。就是,想喊你。”想確定,你在我身邊。想要確定,我還擁有你。
“我在呢。一直都在。”
靜謐的,空蕩蕩的屋子裡。兩個人用只有彼此能聽見的話在說著。在這樣的時候,她需要手裡還緊握著些什麼,需要被需要,需要被理解。只有這樣,才能夠覺得,自己是真真正正腳踏實地踩在這大地上的。
周延看著不遠處的兩個人。何可人坐的筆直,頭微微側著,靠在遲宇新的肩膀上。遲宇新握著她的手,兩個人在低聲說這些什麼。
聲音很低,加之隔得有些遠。聽不清晰。
可是,那相依相偎的模樣,卻叫周延心中一動。她見過安然與遲宇新的相處,與這般,卻是大相徑庭的。遲宇新很寵遲安然,凡事安然要,他都會給。但,也止步於此。
隔日,尹芬的告別儀式,全程都是由遲宇新主持的。以女婿的身份。他穿著黑色襯衫,黑色長褲,將所有事情都辦好了。何可人一直在他身邊,自始至終,什麼話,都沒有說。
遲安然也來了,她低著頭,站在人群中,連走上前的勇氣都沒有。
說到底,自己為什麼會過來呢?其實也不過是想看看,在何可人身邊的遲宇新,是什麼模樣。
此時此刻,遲宇新與何可人並肩而立。他與她的手緊握在一起,十指相扣。那樣的姿態,看得遲安然幾乎要落下淚來。
到最後,遲宇新始終不屬於自己。他的身邊已經有了旁的人,他會同何可人一起,面對人世中的離別悲歡,走過生老病死。他意已決,無論自己哭鬧還是尋短見,都什麼都換不來。
正這麼想著的時候,遲宇新的目光掃了過來,在看見自己時,連片刻的停留都沒有。
遲安然腳下發軟,有些站不住。她伸出手,抓著身邊遲宇榮的衣服,才使得自己不至於倒下去。
遲宇榮看著她慘白的臉色和搖搖欲墜的模樣,眸光暗了幾分。前方,遲宇新與何可人,怎麼看,都是一對伉儷情深的佳人。
那樣一副好風景,但在安然的眼裡,怕也只會是刺眼和刺心吧?
姜子期與顧錦言站得很近。一前一後,立在那裡。
姜子期口袋裡的手機在震動著,是Anne的電話。他看了一眼,沒接。昨晚上熬夜,這會眼睛有些痠痛。今天看著遲宇新,他的一顆心多少也定了些。至少,她這一生,還能夠有所依靠。
顧錦言就站在他的前面,比初見時瘦了不少。骨瘦形銷,裹在西裝裡。何家這些日子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如此想著,倒平添了幾分同情之意。
告別儀式結束後。遲宇榮走上前,輕輕拍了拍遲宇新的肩膀,又看了一眼何可人。何可人的臉色不是很好看,化了淡妝,也還能看見她眼底裡的倦意。
遲安然站在一邊,默不作聲,低著頭,連抬頭去看遲宇新都不敢。
事實上,何可人對於這些人際關係的維持,本就不甚喜歡。但今天,她不去應對也沒人會說什麼,大約也只會覺得她是極度悲傷的緣故。更何況,還有遲宇新替她打點一切。
“今天外面很多記者。也不知道是誰提及了你在這的事情,全都聞風而動的趕來了。”遲宇榮說道。
遲宇新倒也不意外,“你們出去注意點。”
果不其然,遲宇榮與遲安然方一出去,就有大堆記者圍了上來,閃光燈幾乎耀花了眼睛。
“遲宇新是以女婿的身份主持告別儀式的嗎?”
“那麼,是不是可以說,遲宇新與何可人的婚事已經提上議程了?”
“遲家已經接受這門婚事了嗎?”
……
一連串的問題往耳朵裡湧,遲宇榮一臉的平靜,拽著遲安然的手臂往人群外走,對這些問題完全不予理會。
遲宇新對婚禮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