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想問不敢問,總怕刺痛他的心,槿蕊覺得現在可以問了,因為他是大將軍了。
“我是青州人,我爹是鏢師,銀槍是爹留給我的……”逸君緩緩開啟塵封以久的往事。
逸君的父親上官鴻明在武藝高強的鏢師,在一次押鏢中,救下一位富家的千金,兩人從此結下情緣,只是他們的情愛不被女家接受,便出逃私奔,他們以天為媒,以地為證成了親,後來就有了逸君,婚後的生活雖然清苦,倒也幸福和睦。
只是在逸君十歲那年,上官鴻明在押鏢受了重傷,花盡所有積蓄也沒有治好,逸君的娘萬般無奈,扯下臉帶著逸君回孃家借銀子,卻被無情的掃地出門,連大門都不讓進,孃家視她為恥辱,早已不認這個女兒,自然也不認逸君。沒有銀子,上官鴻明耗了幾月死了,臨死交待,他有個師妹在金京,關係甚好,寫了書信,叫母子投奔她去,辦完喪事,四鄰湊了些散碎銀子,逸君娘便帶著逸君往金京去,但是沒有找到人,一路顛簸,生了幾場病也死了,之後就碰到槿蕊。
回起往事,逸君全身的肌肉緊繃,看著父母先後離開,還有孃家人無情的嘴臉,縱然事情過去十多年,心中仍是忿恨難平,槿蕊撫摸他的後背,“二哥莫要傷心,人人都有無法圓滿的憾事。”我亦有,天底下滿是傷心失意之人,你我不過是其中兩個。
沉寂久久,終於,逸君張口問出久壓在心底的話,“槿蕊,你怪二哥嗎?怪當初二哥離開你?害你遭罪受苦?”
“沒有,丁點都沒有。”槿蕊擺擺頭,下巴摩挲他的背,“二哥的決定是對的,如果二哥沒去,就要和哥同被流放,那誰來救我,那我就死定了,千古艱難為一死,世上還有什麼能大過死,我要好好活下去,我們都要好好活下去。”
之後誰再沒有說話,逸君抖聲問道:“槿蕊,以後讓二哥來照顧你,可好?”問得小心翼翼,滿懷期待。
槿蕊沒應聲,像是睡著了,逸君也不再作聲,就這樣揹著她轉圈,忽然槿蕊開口,嗓音低柔,低的方寸之間才能聽到,宛如午夜夢迴的囈語,“春風依舊,可惜物是人非。二哥,你曾說過戰場瞬息萬變,勝機稍縱即逝,其實緣份何嘗不是如此,錯過便永生的錯過,不論你想與不想,都不能了,你還是當年的你,而我已不是當年的我了。”
逸君心裡一縮,僵硬著身板,木訥訥的重複著腳步……
雲娘在屋外撞見這一慕,想進去勸,終不忍,悄悄退出,胖奶孃扶著雲娘回屋,“多登對啊,夫人就答應逸君少爺,把小姐嫁給他,這也是老爺臨終的心願,逸君少爺如今長了大本事,絕對能讓池家心甘情願寫下放妻書。”
昨晚,逸君跪在地上,哀求雲娘將槿蕊改嫁於他,即便槿蕊再不能生養,他也要與她攜手餘生,但是雲娘嚴詞回絕了。
不但如此,雲娘反伺機向逸君提出辭官歸農的事,逸君不依,為了槿蕊、為了雲娘,他捨得下富貴富貴,捨得下威武的將軍冑甲,捨得下西涼同生共死的兄弟,但是唯獨舍不下讓喻梅勤含冤莫白一生,他要利用積攢的官脈為喻梅勤平冤翻案,不能讓他死得不明不白,若他是平頭百姓,怎麼能翻過如此通天大案。
“不成。”雲娘搖搖頭,胖奶孃卻滿不在乎,勸道:“雖說小姐成過親,但畢竟沒圓房,還是個處,冰清玉潔的大姑娘,夫人若是擔心傳揚開了名聲不好聽,也不用怕,咱們壓根就不是這裡人,到時離開去別處過活,有誰知道,難道您就忍心讓小姐跟著那黃毛小相公過一輩子,誤終身啊!”
“不成,絕對不成,逼人休妻是缺大德的事,不能壞了逸君的功德。”女兒在鬼門關上走了一遭,雲娘不是沒有動過別的心思,想著用逸君的名望,壓著池家放了槿蕊,不論是休妻或是和離,讓他們成親,只是槿蕊不能傳宗接代,泣聲道:“十個郎中十個皆說槿蕊不能生養,但凡有一個半個說有得治,興許我就昧下良心答應了,我不能害逸君,也要替逸君九泉之下的生身父母思慮,怎麼能讓上官家斷了根脈,這事萬萬不能做。”
前前後後有三十多位郎中給槿蕊診脈,不乏有杏林高手,皆是搖頭走人。
胖奶孃也沒有話,半晌又滿眉忿忿道:“夫人,小姐這病害得蹊蹺,難道你就不疑心她是遭了池家的黑手。”
“這話千萬別傳到逸君耳裡。”雲娘馬上肅目打斷她,“這都是命,天命難違。是也好,不是也罷,總之槿蕊的身子再也好不了,想來是她命有此劫。逸君血性方剛,又在沙場拿了三年的槍,萬一性子起來,把池家夷平了或是傷了人命,那他的一生就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