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下到飄香樓吃飯,剛進門,就看見跑堂的夥計們忙忙碌碌穿梭於堂間,彼起此伏的報菜聲,從廚房一路高喊客座前,熱鬧異常。
“上菜了,蘭字號房——春風得意馬蹄疾。”
“上菜了,蘭字號房——鴻鵠沖天凌雲志。”
“上菜了,甲字號座——乘風破浪萬里行。”
“上菜了,丁字號座——萬里奔騰蒸蒸上。”
……
喻梅勤和槿淳在前方走,槿蕊攙著雲娘跟在後頭,這可是喻家初次在外吃飯,槿蕊左瞅瞅,右瞧瞧,稀奇道:“娘,飄香樓果然與別間不同,裝飾雅緻,連菜名也文謅謅的應景。”
雲娘笑道:“人家就是賺這門營生的。”
店夥計把他們引到牆角的位置,一邊斟茶水,一邊陪笑道:“各位想吃點什麼?”
喻梅勤問道:“報報你們這裡第及宴的菜品。”
店夥計順溜溜地脫口道:“客人最常點的有鴻鵠沖天凌雲志,就是小炒乳鴿;鬥志昂揚一鳴驚,是紅燒脆皮雞;寒窗苦讀十年書是豆豉肉片炒苦瓜絲;百花盛開錦繡紅,就是蘭花香芋紅薯丸;春風得意馬蹄疾,就是馬蹄扣蹄膀;粉身碎骨渾不怕,就是糯米蒸排骨;還有笑飲豐年酒一杯,就是紅棗米酒羹,通共有三十多道,您要哪些?”
喻梅勤道:“要寒窗苦讀十年書,還有鬥志昂揚一鳴驚,再來一份百花盛開錦繡紅和水酒一壺,外加四碗白飯就行了。”
“好嘞,您幾位稍坐,馬上就好。”店夥計笑著應聲退了下去。
喻梅勤拍拍身旁槿淳的肩膀,語重心長道:“兒子,這次就看你的了,好好考,別讓為父失望,考中進士謀個一官半職的,為朝廷效力,為窮苦百姓謀福。”
槿淳沒有答話,木訥訥的點點頭,父子倆向來少話,喻梅勤嘆了嘆氣,沒再說話,氣氛僵住了。
雲娘伸手摸摸他的肩膀,溫聲笑道:“但是心也無需放太重,這次考不好,還有下次。”
瞧喻梅勤臉陰沉沉的,沒準又要念叨槿淳,槿蕊站起身,對著槿淳舉起茶杯,眼睛卻是瞄向喻梅勤,慷慨激昂吟道:“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將相本無種,男兒當自強,哥,我曾用這首詩送二哥出征,我以茶代酒,祝哥金榜題名……”
話音未落,背後響起嗤鼻的嘲諷笑聲,隔桌有位五短身材、長相猥褻的華服年輕男子拍桌而起,“姑娘好大的口氣啊,將相本無種?真是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槿蕊擱下茶杯,背過身,反問:“代代皆有英雄出,你怎麼知道我哥就不是下一個呢?”
華服男子見到槿蕊的臉先是一愣,口氣馬上軟下幾分,自為瀟灑地搖著紙扇,“姑娘,朝堂上的名公巨卿、治世名臣,還有那些飽學宿儒、雅士閒客有幾位是出身寒門,上品無寒門是上古的規矩,別說是將相,就是末甲也沒有你們的地,你們啊,也只配拿搶揮刀當蠻夫。”說完,他同桌的三位頻頻點頭,譏笑出聲。
喻梅勤的臉色發黑,雲娘連忙握住槿蕊的手,“槿蕊,莫要理會他們,快坐回來。”
槿蕊怒起心頭起,顧不得雲娘,咬咬後槽牙,義正詞嚴地反駁:“上品無寒門?孫正浩大將軍官拜正一品,還有天下兵馬大元帥李敬忠大人,他們不算上品嗎?他們戎馬倥傯領著將士常年戍過邊城,拋頭顱、灑熱血,立下多少豐功偉績,有了他們才有我們安定的生活,他們為國為民之心可昭天地日月,當今聖上褒獎他們為柱國重臣,你以為帶兵打仗單憑力氣,那更是要講膽量謀略,他們是能文能武的英難,你竟然稱他們為蠻夫?!公子要是有本事,敢把這話到他們的將軍府邸前吆喝兩嗓子,我便敬你是敢說敢做敢當的真漢子,離這不遠,就隔兩條街的踞虎巷,只會背在人後嚼舌頭,算什麼正人君子。”
“姑娘說得好!”
“姑娘好口才!”
有不少為槿蕊拍掌喝彩,南腔北調喊成一堂,甚是熱鬧。
“你……你?!”華服男子氣得臉頰是紅白交錯,手指發抖,指著槿蕊卻無言以博。
得了表揚,槿蕊愈發得了意,振臂高揮,狀做憂國憂民,大義凜然道:“慶元西有答達虎視耽耽,北有胡人鐵騎覬覦我們的草原,東有倭匪時時襲擾邊民,瞧公子打扮,應該是官宦世家出身,更該有所擔當,文士內治天下,清除弊政,為益百姓,使民生充足,國家富庶;武士則外御強敵,保護我們辛苦積攢的財富不被掠奪,不受蠻荒夷族欺侮,我們都是慶元的子民,不應再以貴庶之分,而當上下團結齊心抵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