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只是偶爾會有淡淡的遺憾。每當我感覺難過、悲傷,被人遺棄的時候,也會偶爾想:如果我的娘還在,她一定不會拋棄我的吧?母親一定不會像阿星、或者阿徹那樣說話不算數,忽然就消失了,她應該那般溫柔,那般美麗,將我抱在懷裡,對我唱著童謠。然而杜離,他最愛的母親日日在眼前,然而卻全然忘記了他,只是日日念著一個不存在的女兒的名字……
我和他,究竟誰更可憐些呢?
我忽然全然原諒了他的乖戾,覺得我之前是錯怪了他。我微微抬起頭,凝視他,心中劃過一絲莫名的情緒。
自古人月難兩全,如此美的人,也有傷心事。
“杜公子。”
他不動,似凝固了。嘴唇中依舊發出類似嗚咽的聲音,脖頸在微微的顫抖。
依稀能聽出喚得是“阿孃……”
我嘆了口氣。他既然將這秘密說給我聽,我也不能無動於衷了。
夜色飄渺,我與他面對面在這寂靜清幽的園中,有幾分古怪,卻也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奇妙滋味——從未和一位男子如此接近,即使是阿徹,也從未和我面對面,這麼近過。
“阿孃,你不要不理離兒……”他發出渴求的呼喚,手指卻擰緊了我的肩頭,他真的醉了。
一陣淡淡的、似曾相識的花香飄來,我不由得心中一凜。
“杜公子……”
“杜離公子……“我壓下心中的莫名情緒,繼續喚,帶了幾分急切。
他忽然清醒了,眼底泛出一抹凌厲精光,隨之迅即退後了幾步,冷哼一聲:“你如果敢同別人說起我今日說的話,可休怪我不客氣!”
我雙手將自己從樹幹上撐起,猶豫了一會,才一字字道:“你恨的其實是你妹妹吧,杜離公子?你恨她搶走了你阿孃的愛!”
他瞳孔倏然縮小,如針尖般狠狠刺向我。
“你瘋了麼?”他俯下身看我,眼中是冰冷的譏嘲,“你也不清醒了?根本就沒有什麼妹妹,我妹妹早就死了,根本沒有來得及生下來……我是魏國公唯一的孩子,你聽到沒有!”
“不,她存在的。”我靜靜地看向他,清晰地說。
他倏然變色,轉身便走,眼看就要消失在月洞門外。
你先別走!”我來不及細想,上前一步,拽住他衣衫,他袖一揮,拔腳便走,我氣喘吁吁地跟住,踉踉蹌蹌地跟著他的腳步移動,花香味越來越重了。
“杜公子,你想不想見一見你的妹妹杜玉?”
沒來得及想,我脫口而出。
此話一出,他方一轉頭,臉色發青,如見鬼一樣看著我。
“她很寂寞呢……”
他聲調和眼神同樣冷酷無端:“妖言惑人!你若是再敢說這些話,可得小心我將你逐出翠湖山莊!”
我心中一陣酸澀,生生嚥下要說的話。他完全忘了是他硬要把我留下——我自然會走的,可是我暫時還不能走。
看來他這大內禁衛統領,端是做的有模有樣,偶爾露出脆弱的時候,也要隱藏起來。可是我明白,他心中很寂寞。
可是還有人也很寂寞……我一轉頭,就見到那角雪白的裙裳,被風吹起,像一朵悲傷的花。
我嘆息了一聲,支了頭,默默地走回自己的房間。因為回來的太晚了,還被陶陶好一頓嘮叨。
我心念一動,坐在梳妝檯前拔下一根簪子,轉頭問陶陶:“你知道夫人的住所在何處麼?”
陶陶聽見夫人二字,臉色微微變了:“姑娘今天可是見到了夫人?”
我點點頭。
“姑娘可是看見夫人發作了?”
我又點點頭。
陶陶說,翠湖山莊的東側是春園,乃夫人居住之所,自從十七年前後,夫人便不太愛說話,國公便也只得將其遷往景色最美的春園,四處栽種香花異草,希冀夫人心情能稍微好轉。可是夫人是好轉了,卻一直經常能“看見”未出生的杜玉小姐。為此國公不知道求了多少醫問了多少藥,也不知請了多少法師道士,可是湯藥無用,法師道士則都一個個鎩羽而歸,後來夫人更是一見到這類法師等人便嘔吐不止,國公心疼夫人,便再不求助於陰陽之術。
“造孽啊。”陶陶嘆出一口氣,“外面的人,都傳說翠湖山莊是被詛咒了。”
“魏國公權勢熏天,竟然有人敢這樣說?”
“魏國公三代權臣,自然也有不少敵人,傳說也是因為被詛咒,十七年前夫人才會忽然流產,自此神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