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在刻意隱瞞著她,那夜蔚染為她擋下了羽箭,口吐鮮血後,究竟是生還是死。弘鳳兮只含糊不清的對她言及,此生切勿再對他掛念,她心中一痛。
抬起頭,用手遮擋住耀眼的陽光,她面對著蔚藍的天際,輕輕說了聲:“蔚染,今生的諾言,來世還算不算?”
清風拂過,白梅花瓣,梨花帶雨,落英繽紛,似是他在對她無聲的回應。
——來世,我們做百年夫妻。
夜襲之後,她整整昏迷了一年多,那些沉睡的日子裡,與嬴政相處的過往,一點一滴地渙散地映入腦海,漸漸地她有些明白,或許真是若弘鳳兮說的那般,她對於嬴政的並非是愛情,而是對於一個滿身血殺、仇恨憂鬱的少年的憐憫關愛。
她與嬴政相知相識的日子,僅僅才三年,而在這三年裡,與他真正相處的日子,又有多長。其實她並沒有想象裡的那樣愛他,她自詡是個貞烈的女子,將名不副實的夫妻之名看得太重,便成了羈絆,他向她索取任何妻子應盡的義務,包括他想要她的身子,她都會無止境地給予。
兼之,失身於他,便令她覺得再不能沒有他,待到冷靜下來,才慢慢看清了愛他究竟有幾分。
自昏迷中清醒後,她便一直在考慮著這個問題,摸到枕邊卻有一張他留給她的書信,上面用筆挺霸氣的字跡寫著:你喜(87book…提供下載)歡寡人什麼?權勢還是地位。
她不禁苦笑,他太不瞭解她了,而她亦是捉摸不透他深不可測的心思,彼此陌生的倆人,似乎並沒有在一起的必要,畢竟在他眼裡,她不過與眾多爭寵的女子一般,給予他的好,無非是為了博得他的一夜臨幸,有朝一日,鳳鳴昇天。
“姑娘莫要再胡思亂想,心緒若是不甚平穩,病情則會加重。”不知何時,他已身著一襲淺灰月羅長衫,立於她身前,輕柔一笑,俯□伸手拉好她披於膝上的毯子,柔和的眼眸閃過精明睿智的光,仿若對她內裡想的一切都瞭如指掌。
這位便是那居於鳳府深處的神醫,那日夜襲的餘波聲勢浩大地震懾到了深遠僻靜的青山小築,他素來是概不見人,卻破天荒地俯首拜謁秦王,主動請纓為她治療,嬴政默許,卻道:“如若治不好她,你便提頭來見寡人。”他唇角淡笑,明知箭毒即刻封侯,卻竟似十分把握,欣然受命。
然而她的傷卻是非(提供下載…87book)常之重,單單是無解藥的烈毒便可送去了性命不說,加之數十支箭貫穿胸膛,便足以令她命喪黃泉諸多回,幾條性命都不夠抵去。他仍是從容自若,挽起長袖,將溫熱的手掌貼於她的背部,利用真氣替她吊續性命。
然後便取了幾味藥草,藥草卻還是尋常隨處可見的藥草,只是調配的用計用量甚為奇特,從不曾見人用過,用石杵碾碎後,便張開她的下顎,令她含在嘴中一個時辰。那時她疼痛欲死,含了半刻,便忽覺得身子爽暢許多,想必他的神醫之名,果是盛名,不是虛傳。
那以後,她時常亦陷入深度昏迷,記不得詳細事宜,體內時而滾熱燃燒,時而凍如萬年寒冰,冷熱交替,痛苦不堪言。他只在初愈後,對她言及,他乃是利用以毒攻毒之原理,化去了她體內的毒素,然兩種烈毒的劇烈碰撞,將她原本堅實的身子骨打擊的脆弱,他曾對她坦言,她雖僥倖免去一死,但是,活不過十年。
她想了想,微微一笑,夠了,十年她都嫌太長了,生命中已沒有什麼值得她去等待相守的東西,不若下一世尋得如意郎君,生死相依,足矣。
她安靜地坐於輪椅中,沉下眼睫,凝望著波光粼粼的無垠湖面,瑰麗的碧綠色的湖水自腳下流淌而過,忽而想起了那夜嬴政在此地對她說過的話:無論將來發生什麼,千萬不要相信表面上的東西,因為那有可能是假的。
“你知道這湖的名字嗎?”
“這個湖名叫“無垠”。”
此心無垠。
她的眼淚慢慢淌了下來,溼了一面,默默地凝望碧波盪漾的湖水,他對她說過的“做我的女人……”那五個字猶如箴言般,深深地記在她的心間,一輩子都不想忘懷,而今卻似陰狠的詛咒般,將她的肝腸一寸一寸地截斷,那樣的痛豈是人人都會懂得。
想至深處,溫熱的喉間又湧上滾熱的血腥味兒,她嚥了咽試圖將噁心的感覺壓制下去,卻一個不小心一大口吐了出來,棕紅色的土壤上面盡是一抹驚心動魄的紅豔。
恍惚間,他又將手抵在她的背部,源源不斷地為她輸送真氣,後背漸漸地溫暖起來,體內的筋絡脈象也走穩妥了,他這才放心地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