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得喘不過氣來。
“太好了!江浩,你這個蝸居是個天堂!好久以來,我都沒有這麼開心過了!江浩,你是個天才!是個偉人!是個藝術家!”
他開始輕飄飄起來,這一生,從沒有被女孩子如此直截了當的讚美過,雖然這些讚美聽起來有些空泛,但是,仍然滿足了他那份男性的虛榮。
“為什麼我是藝術家?”他問,挑著眉毛。
“你懂得安排生活。”她舞近他,用雙手搭在他的腰上,面對著他的面,眼睛對著他的眼睛。“懂得生活是最高的藝術,我認得許多大學生,他們只是書呆子!”她忽然停止了跳舞,呆望著他。她那對燃燒著的,明亮的大眼睛一瞬也不瞬的瞪著他。他被她看呆了,看傻了,接著,臉就漲紅了。
“你在看什麼?”他粗聲問。
“看你呀!”她簡單的回答,長睫毛連閃都不閃。
“看我什麼?”“看你——”她拉長了聲音,嘆了口氣,坦白的、認真的、誠懇的說:“你長得很漂亮!”
他被她弄得面紅耳赤了,弄得扭捏不安了,弄得手足失措了。“你是個大膽的女孩子!”他說。
“我不是大膽,我只是坦白!”她說,笑了。“難道你喜歡那種故作高貴狀的女孩嗎?還是故作嬌羞狀的?我討厭虛偽!我說我想說的話,做我想做的事!過我想過的生活!這有什麼不對呢?你長得漂亮,就是漂亮!你的眉毛很濃,眼睛很亮,你還有張會說話的嘴巴!”
“你才有張會說話的嘴巴!”他說,頭暈暈的,輕飄飄的,他覺得自己比那滿屋子飛的鵝毛還輕,像個氫氣球般快飛向了屋頂。“你才漂亮!你的眼睛像星星,你的嘴唇像花瓣,你的頭髮像緞子……”“哎喲!”她大叫,笑得抬不起頭來:“你別讓我肉麻好不好?不蓋你,我渾身的雞皮疙瘩都給你撩起來了!算了!別說話,咱們跳舞吧!”他們又跳舞,又笑,又叫,又鬧……忽然間,電話鈴響了起來,她自顧自的舞著,一面舞,一面說:
“有電話!我聽到鈴聲!”
是的,有電話。江浩滿屋子找著,找不到電話機在什麼地方。林曉霜又跟他鬧著,他走到那兒,她就舞到那兒,她舞得滿頭亂髮蓬鬆,眼光清波欲流。面對這樣一張年輕的、嬌豔的、充滿活力與生氣的面孔,他真的心神俱醉了。好不容易,他在床上的棉被堆裡找到了電話機,拿起聽筒,對面就傳來江淮忍耐的、低沉的、親切的聲音:
“老四,你在搞什麼鬼?這麼久才接電話?”
“噢,大哥!”他興奮的喊:“對不起,我正在跳舞……什麼?你聽不見嗎?什麼?要我進城跟你一起吃晚飯?等一等……”他看向曉霜,她停止跳舞,笑吟吟的望著他,她的眼睛是暗夜裡的星光,她的臉紅得像酒,嘴唇像浸在酒裡的櫻桃。
“大哥,”他抱歉的說:“我今晚有事,我無法來臺北!我……我……我要準備英國文學史!”
“老四,”江淮清清楚楚的說:“你還是老毛病,一撒謊就犯口吃!”小“雪球”不知怎的發現了江浩手裡的電線,撲過來,它又把電線當成了假想敵人,開始又抓又咬又叫。江浩手忙腳亂的從雪球嘴裡搶電線,曉霜在一邊笑彎了腰。江浩一面推開小雪球,一面嚷著:“大哥,你知道就好……滾開!小雪球!噢……大哥,我不是跟你說話……小雪球,混蛋!噢……大哥,我沒罵你呀!我是在和一隻小狗說話……哦,我很好,沒生病,沒發燒,絕不騙你……要命!雪球……”
曉霜笑得滾倒在床上去了。
“老四,”江淮忍耐的說:“你到底在做什麼?你在開舞會嗎?你喝了酒,是不是?”
“沒有,大哥,我一滴酒都沒沾,也沒開舞會……雪球!你這個混帳東西,你怎麼咬起我的鼻子來了!曉霜,你還不管它,你故意讓它跟我鬧……哎喲!要命……”
“老四,”江淮嘆了口氣:“你生活得怎麼樣?你開心嗎?聽你的聲音,雖然很失常,但是最起碼,你好像很興奮……”“我開心,開心極了!從來沒有這麼開心過!”江浩慌忙說:“好了,大哥!我再打給你,要不然,我的鼻子不保!”
結束通話了電話,他望著曉霜。
“你這個壞蛋!”他大叫:“你叫雪球來咬我鼻子,我跟你算帳!”她跳起身,笑著躲往了屋角。
“噢,大哥,沒有,大哥,不是,大哥……”她學著他的聲音:“你有個好哥哥啊!”
“是的,”他沉靜了一下,臉色鄭重了:“我有個最好的哥哥!他幫我繳學費,照顧全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