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女?”他皺起眉頭。
“我讀的是教會學校,那些老尼姑!她就希望把我們每個人都變成小尼姑!她們自己嫁不出去,就希望所有的女孩子都嫁不出去!她們心理變態!”她恨恨的說,一抬頭,她接觸到他驚訝而困惑的眼光,立刻,她垂了下眼瞼,有種淡淡的不安,和微微受傷的表情,浮上了她的嘴角。她又抱起地上的小狗,又開始嘰哩咕嚕了:“雪球雪球咱們走吧!人家看不起咱們啦!”她轉過身要走。“我走了,我口乾了!”雁兒在林梢6/35
他再度抓住了她。“我有個提議,”他說:“到我的‘蝸居’去坐坐,好不好?我那兒有茶有可樂,有蘋果西打。”
“‘蝸居’是什麼東西?”她問:“是萵苣嗎?一種食物嗎?一種筍嗎?”他大笑。“不不,蝸居不能吃,蝸居的意思是蝸牛的家。”
她驚奇的看他,她的眼睛又大又亮,黑白分明。
“你家有很多蝸牛?不不不!對不起,我不去。本小姐天不怕,地不怕,只怕肉蟲子!什麼蝸牛螞蟻毛毛蟲,我想起來就背脊發麻。”“別混扯!”他又笑又氣。“你在裝糊塗,蝸居是形容我家很小很破很舊,像個蝸牛殼一樣。保證裡面並沒有蝸牛。”
“一定有!”她堅定的說。
“你怎麼知道一定有?”
“你叫它是‘蝸居’,你就是蝸牛!”
他一怔,望著她笑。“好呀,你罵我是蝸牛!”
他把兩隻手伸在頭上,裝成蝸牛的觸角,一扭一扭的往她衝去,嘴裡嚷著:“蝸牛來了!蝸牛來了!”
她拔腿就跑,笑著喊:
“別鬧別鬧!你哪兒像只蝸牛,你簡直是隻犀牛!”
他呆了呆,大笑起來。她也大笑起來,額前的短髮迎風飄揚,露出了兩道濃黑的眉毛。她手裡的小雪球,被她這樣一跑一跳一笑,也弄得興奮無比,豎著耳朵,不住的“汪汪”大叫。友誼,在年輕人之間是非常容易建立的,只一會兒,他們兩個已經熟得像是多年知交。
沒多久以後,她就坐在他那零亂不堪的“蝸居”裡聽唱片了。他有套很好的音響裝置,雖然不是四聲道,也有兩個喇叭,很好的立體效果,很好的機器和唱盤,還可以放卡式錄音帶。她脫掉了靴子,光著腳丫,坐在地板上,在那一大堆書籍、唱片套、靠墊、磚頭、木板(他曾用磚頭和木板搭成書架,後來垮了,他也懶得去修理,於是,木板、書籍,和磚頭就都混在一塊兒。)以及東一盒西一盒的錄音帶中間。這小屋裡有書桌,有床,有椅子,但是,書桌上沒有空隙,椅子上堆滿衣服,床上棉被未整,倒還不如這地板上來得舒服。她倚著牆坐著,絲毫沒有被這小屋的零亂嚇倒,反而很羨慕的“哇”了一聲,說:“譁!你真自由!這小屋棒透了!你父母不干涉你嗎?他們許你過這種生活,他們一定是聖人!”
“他們不是聖人,”他笑著說,在桌子底下拖出一箱可口可樂,開了一瓶遞給她。“他們住在臺南,根本管不著我!你呢?你和父母住在蘭蕙新村?”
“和我奶奶。我爸媽都死了。”她拿起一張唱片,把唱機拖到身邊,把唱片放上去。“哈!”她開心的大叫:“這音樂棒透了!”那是一支“狄斯可”,節拍又快又野,立即,滿屋子都被音樂的聲音喧囂的充滿了。她跳起來,光著腳丫,隨著音樂舞動,熟練的大跳著“哈索”。他驚喜交集的望著她,她一定生來就有舞蹈細胞,她渾身都充滿了韻律,充滿了活力,充滿了火焰,她像一支燃燒著的、舞動的火炬。
“來!”她拍了一下手。“我們來跳舞!”
他一腳踢開了腳邊的瓶瓶罐罐和書本靠墊,就和她對舞起來。她美妙的扭動、旋轉、踢腿、碰膝……他不由自主的模仿她,很快的,他們已經配合得很好。她對他鼓勵而讚賞的笑著,舞蹈使他們的呼吸加快,使室內充滿了熱浪,使她的雙頰緋紅,而雙目閃亮。
小“雪球”是興奮極了。當江浩和林曉霜在雙雙對舞的時候,它就忙忙碌碌的在兩人的腳底奔竄,不住的把唱片套銜到屋角去撕碎,又把錄音帶的盒子像啃骨頭般咬成碎片,再把書本的封面扯得滿天飛舞,最後,它發現有個靠墊破了個洞,露出一截鵝毛,它把鵝毛扯出來,那些鵝毛輕飄飄的飄了滿房間,它立即把這些會動的鵝毛當成了假想敵人,對它又吼又叫又撲又咬又追又捉起來。一時間,屋子裡又是音樂聲,又是舞蹈聲,又是狗叫聲,又是追逐聲,鬧得不亦樂乎。
林曉霜自己舞著,又看著小雪球的奔跑追逐,她邊舞邊笑,她雙頰明豔如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