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飛……跟他關係本來也不錯,再說他也是我哥的好朋友。爸,這些都是過去的事了。”沁和臉上有點發燙,掂量再三還是嚥下了本來想說的下半句。
看這個態勢,“爸,這些都是過去的事了”顯然比“爸,反正現在都是一家人了”合適得多。
陳嵇頗為不屑地哼了一聲:“就跟陳揚一樣,都是仗著年輕,膽大妄為。”
但終究是把剩下的大半瓶酒放到了桌子下面,不準備再喝下去了。
一牆之隔的院子裡,陳飛倚在門邊,藉著房間裡透出來的微光找那一大串鞭炮的引線。葉祺在一旁笑著揶揄他:“連年糕都在裡面,天寒地凍的還讓你出來弄這點聲響。真委屈你了,哥。”
陳飛兇惡地瞪了他一眼,稍微壓低了一點嗓音:“我這是讓你抓緊時間醒醒酒的,你還有心思嘲笑我?!你想吐趕緊找地方吐,廚房裡有沁和準備好的濃茶,我一會兒去倒一杯給你。”
“還是算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喝到這份兒上,我喝白開水都像五糧液,濃茶管什麼用。”
看這人還揮手揮得挺瀟灑,陳飛不由笑了:“行啊你,到底有多大量?給我也透個底?”
軍區大院養狗成風,遠處院子的鞭炮一響,大年夜裡頓時帶起一片犬隻的狂吠聲,還有孩子們依稀的歡笑。葉祺仰頭看了看夜空,輕聲回答:“按理早該暈了,但今天心裡有事,越喝越清醒。”
“你們的事,我爸跟我明說過不會過問。我小嬸那兒已經表過態了,還有點生疏是難免的,你也
不能操之過急。”
葉祺想說些什麼,但陳飛正好點燃了引線,噼裡啪啦的聲音震耳欲聾。
鋪天蓋地的煙塵裡,陳飛在他肩上重重地拍了拍:“你可千萬別說陳揚應該帶著自家女人和孩子回來過年,別說他了,連我都想打你。每個人都跟別人天差地別,走的路也沒必要一模一樣,這還需要我在這兒跟你浪費口舌麼。”
“我還……不至於那麼矯情。”葉祺猶豫片刻,還是勾起了唇角。
“那就行了,進去吧。不管誰為難你,就當是……”
葉祺打斷他:“就當是贖罪。哥,真的謝謝你。”
陳飛認真地凝視他片刻,繼而笑著一把將他推進家門:“還是矯情。”
年初一,葉祺醒來時已然天光大亮。
周邊的陳設彷彿從時光深處涉水而來,他撐起身子環視了一圈,慢慢反應過來:這是陳揚住到高中畢業才離開的房間,十幾年前他也曾借住過幾晚。
理所當然地頭痛欲裂,臨睡前陳揚給他喝了什麼,對他說了什麼,葉祺一概是不記得了。
晚起的人自然心裡有愧,走進餐廳裡先遇到的是早就起來料理家事的沁和。
“……姐,新年好。”
“沁和姐”這個稱呼遠比“嫂子”要親切得多,葉祺也已經叫過了不少年,所以改口叫陳飛
“哥”的時候並沒有跟著改過來。
“嗯,你也是。桌上有一碟蘿蔔酥,我一會兒再給你下碗麵。”沁和回過頭看看他,發覺還算齊整:“昨天多虧了你,陳飛陳揚都沒醉,真是難得了。”
葉祺依言去進食,在桌邊卻碰見了兩位坐在那兒的老太太,不由有些尷尬地停下了。
“站著幹什麼,坐下來吃啊。我們家年年初一都有一兩個醉鬼要晚起,不要緊的。”
陳飛媽笑語晏晏,葉祺心裡又多了幾分感激。一邊陳揚媽也沒露出多少不悅的神情,只用眼神示意他可以坐下,而後便繼續去說剛才的話題。
幾塊蘿蔔酥送下去,胃裡終於覺得暖起來了。葉祺抬頭等了一會兒,等這二位說完了好幾樁家常才開口:“媽,伯母,陳揚人呢?”
“他一早就牽著你們家那狗出去了,還沒回來。”
葉祺點頭謝過了,很快起身告辭:“那我出去一下,他的大衣還在房間裡,我想送過去給他。”
陳揚媽有些動容,於是叫住他:“或許一會兒就回來了呢,你別特意跑一趟了。”
葉祺笑笑,很是尋常的樣子:“秋冬這一陣子他都挺容易著涼的,上回也是遛狗的時候沒穿外衣,回來就感冒了。那個……他以前也跟我提過常去遛狗的地方,我還是去找找他吧。”
他匆匆地夾了件大衣出去,沁和在小廚房裡正好看見一個背影。果然所謂的和解不需要過多言語,只要讓陳揚的母親看到他們如何生活,一切就當不言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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