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祺咬著牙答:“榮幸之至。”
不知陳揚這妖人到底跟同事們說了什麼,明明結過了帳這幫人還是不肯走,點了幾份甜品和咖啡又開始扯淡,一個比一個能扯。陳揚那邊是商務會談,兩個人談好了條件談交貨日期,半個小時不到已經愉快地握手告別了。
葉祺側過臉去看了一會兒,看陳揚這些年愈發冷銳的氣質和英氣逼人的舉止,還有那股由內而外揮之不去的沉鬱氣息。那是他描繪過無數次的輪廓,如今卻在最該意氣風發的年華里染上了說不清的悲傷之意,這讓他移開眼的動作格外艱難起來。
那一刻,葉祺痛恨自己忍不住要去看。
起先還看看錶,後來他充分意識到凡是陳揚要做的事情都會計算好時間,志在必得。當年這些精確控制事件程序的嘗試從來都是陳揚對外的處世方式,葉祺在被公然算計之後慢慢覺出了另一種心理上的不適:立場變更,他不得不從截然相反的角度重新打量陳揚。
他連出國前境遇窘迫的韓奕都能出手相助,恐怕舊事的陰影於他而言已經消散不少。而且方才的陳揚明顯表現出了侵佔的意味,葉祺依然熟悉那種笑容,攻城掠池的序幕。
這必將是一場持久戰,葉祺卻在開火之前就預知了結局。情深不壽,他自認承受不起。
十一點半,賓客散盡,陳揚攔住了走到門邊的葉祺:“你不能熬夜,我直接送你回去。”
作為葉祺那心臟病的知情人,陳揚其實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之前之後都再沒有人知道葉祺不該熬夜。就連他自己都要凝神想想才記得起來,葉祺自嘲地笑了笑:“送我回學校拿車吧,麻煩你了。”
車裡暖黃的燈光照得人心煩意亂,葉祺自己伸手把燈關了,不料陳揚一下子把車停在了路邊。
“你怎麼了?”
陳揚嘆了口氣,轉頭凝望他:“你看看外面,看這是什麼地方。”
窗外悄然蜿蜒著昏暗的路燈,正是他們並肩走過無數次的,學校正門前的路。
葉祺默然不語,心知身邊的人沒說完話之前自己肯定是走不掉的。
“校長家的女兒,你答應了?”陳揚關了空調降下車窗,刺骨寒風立馬灌了進來,他倒是享受得很。
葉祺把自己的領子翻起來,防風拉鍊一路拉到頂:“沒有,他們瞎熱心而已。”
陳揚的神情在暗中顯得灼熱而執著,葉祺略一觸到便撤回了目光:“我有男朋友,從留學的時候一直到現在。”他的聲音輕而堅定,帶給對方一種此路不通的暗示:“我過得很好,真的,你別折騰了。”
陳揚認真地望著他,沉默也不過短短一瞬:“你過得很好跟我有什麼關係。”
葉祺盡力按下荒謬的感覺,繼續循循善誘:“算了吧,何必呢。”
誰知陳揚卻冷笑:“我不管你現在跟誰在一起,早晚你會是我的。”頓了一頓,竟然還有後話:“你只能是我的。”
這人簡直是不可理喻,葉祺靜靜地看向他,眼底緩慢地湧動著尚在可控範圍內的怒氣。
離真相只有半步之遙,陳揚當然不會放棄:“我們可以試試看,你到底過得有多好,這一次又能怎麼情比金堅。”
葉祺直接開車門想走,陳揚搶在他前面落了鎖。
“陳揚!你有完沒完!”
陳揚側過去用力按住他的身體,聲音放得又低又磁:“我不信你能當我不存在。除了我,你還能跟誰過得很好……”
葉祺一點沒留力,一拳上去逼得陳揚不得不退開。光聽那聲悶響就知道打得太重了,但葉祺氣得徹底紅了眼,按了按鈕迅速摔門而去,好像還往車門上狠狠踢了一腳。
陳揚趴在方向盤上很久才直起身,眼神慢慢變得鐵一般冷硬。他從來不是大度的人,何況那是葉祺,他一點也不介意奪人之美。
其實兩個人都知道自己失態了:一個多年沒發過火,另一個早已把霸道挖了坑埋掉,今晚卻統統打回原形。
但那又怎麼樣呢,人總需要一些反常的時刻來證明自己依舊活著。比如,剛才。
沈鈞彥坐在沙發上看了大半個晚上的書,後來連拿本書坐下來的初衷都模糊了。等人還是純粹為了完成審稿的任務,他在暖融融的空氣裡漸漸放棄了追究的念頭,反正他也不怎麼在意。
鑰匙送進鎖孔的聲響有刻意放輕的痕跡,鈞彥回過頭去正對上葉祺的眼睛。難得的,那裡面有稱得上沉黯的情緒。
本想問他同事聚餐怎麼能弄得這麼不開心,但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