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邊卻讓剛進門的人搶了先:“這麼晚了,在看什麼?”
“市教委引進的一套德國教材,剛改編好準備挑幾所高中試點,系裡接了任務要先替他們審稿。”他索性連視線都收回去,還剩最後十幾頁沒翻完。
兩人都是成天泡在學校裡的人,工作和生活的界限在他們身上並不明晰,平日裡也經常與對方談起教學或研究上的新進展。葉祺習以為常地坐下來,依舊問下去:“引進的東西有什麼新意麼。”
鈞彥慢慢笑起來:“就是從物理量的角度解讀中學物理,上來先分了廣延量和強度量……具體怎麼樣要等試點學校用過幾年才知道,我現在也說不準。”
葉祺仰著頭坐在長沙發的另一端,默然無聲。也許是光和影共同的作用讓氣氛分外適合懷舊,他靜了一會兒忽然開口:“你有興趣聽個故事麼。”
“……果然是路遇舊情人了,怪不得這麼晚回來。”
葉祺甚至懶得去瞪他一眼,沒過幾秒鐘就等來意料之中的一句“你說吧,我聽著呢”。
故事當然是複雜的,但長期從事文字工作的人會對描述性的敘述產生厭倦心理,經過當事人的高度濃縮概括後,三年的種種糾葛也就是十幾句話。
鈞彥在傾聽的那段時間裡,不知不覺把手裡的書卷了起來,然後又鬆開來穩穩地放在茶几上:“我倒真沒看出來你也糾結過。”
“難道我天生就是現在這樣?”這話題遠遠超出了慣常的安全範疇,誰都覺得有點不習慣。
沈鈞彥無所謂地聳聳肩:“我只是認為你的精力不應該放在演家庭倫理劇上面,你有你的事情要做,被誰困住都是浪費時間。”
性向只是私生活的一部分,完全沒有理由讓它影響生活本身的航向。而那些執迷不悟的人,的確有理由被判定為荒謬。
葉祺認真想了一下,答:“某種程度上來說,當年分手的決定導致我浪費了更多的時間。過去這麼多年,我感覺還是活在那一天。”
鈞彥挑眉掃視了他一遍,語調倒愈發淡了:“你們學文的人……確實是矯情,絕症。隨你怎麼想吧,現在你後悔跟他分手了?”
“沒有。”
沈鈞彥堅持對這種亂七八糟還美其名曰感情的東西表示不理解,很快收拾了隨身物品回自己房間去。葉祺知道他性子漠然卻隨和,因此並不去攔他或者多解釋什麼,只是自己坐在原地有些發愣。
是啊,奔波多年卻只活在某一天,是夠矯情的。
但這不是電視劇,這就是他的生活。他也想不矯情,但人生展現給他的無限可能中,唯獨沒有退路。
61、第二章 人不如舊
人總得活在某個圈子裡,有時候幾家人關係好起來可以很多年如膠似漆,其間來往不斷,於是再小的事都能弄得家宅不寧。這天盤尼西林皺著眉風風火火而來,阮元和站在視窗看著他在樓下就一路面色凝重,開啟門的時候不覺帶了些安慰的口吻:“先進來坐,彆著急。”
盤尼西林在法資公司做得風生水起,得意歸得意,家裡的事卻始終不順心。例如現在,五個工作日連續加班之後,週末還要跑到好朋友家裡研究自家林夫人為什麼一怒回了孃家。
嘉玥幾天前受了閨蜜沁和的邀請,高高興興到阮家作客,誰知道當天晚上就沒有回家,盤尼西林加班加得直接在辦公室對付了一夜,等到第二天才接丈母孃電話,說嘉玥不知為何跑回孃家去生悶氣了,據說還“茶不思飯不想”。
話說了沒幾句,沁和從裡面的房間轉出來,一見來客就開始道歉:“實在是不好意思,嘉玥來了我應該注意一點,不該讓她亂說話的。”
“誰……誰亂說話了?”盤尼西林一時沒反應過來。
只見原本屬於沁和的閨房裡搖搖晃晃走出一個小小的東西,大而明亮的眼睛環視了一下客廳裡的三個大人,忽而粲然一笑:“叔叔好!”
盤尼西林的心立馬就軟了,不等丫頭走到跟前就自己起身把她抱了過來,縱容她坐在膝頭玩自己的領帶。
沁和與元和對視了一眼,慢慢把事情的原委說清楚了。盤尼西林聽完只是苦笑。
林家的事大家都很清楚,大致就是當初兩個人貪玩又不注意防範,婚前連懷了兩次都忙不迭流掉,誰知傷到了嘉玥的身體,後來再也沒有過好訊息。逼婚訂婚之類的過節歸根結底也是因為這個,林家夫婦感情固然好,但始終隔著這麼一層心病,這些年硬是拖得身邊的親朋好友都有些不自在起來。
其實最介懷這事的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