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會兒居然輕手輕腳送來一杯調了蜂乳的溫牛奶,讓葉祺哭笑不得。
脈搏黏連,危險的纏綿感,要計算早搏的前提是至少還有連續幾次正常心跳,葉祺凝神探了半天居然一無所獲,悻悻垂下手。
誰知盤尼西林一直盯著他,看他莫名其妙手上失力,嚇得趕緊竄過來:“你……你沒事吧。”
葉祺緩慢地轉了轉佈滿血絲的眼睛,從半開半閉到全部睜開用了足足好幾秒,然後笑了:“幹嘛呢,一驚一乍的。”
盤尼西林不明白他怎麼還笑得出來,當下神色複雜,欲言又止,最後搬過一個吧凳在他旁邊坐下,輕聲問他:“你不是真的告訴陳揚了吧。”
葉祺苦笑了一下,小幅度搖頭。
盤尼西林蹙著眉看他,拿過他面前的玻璃杯喝一口牛奶,嘆道:“你能不能別老這麼……”
葉祺意興闌珊地抬眼,問:“嗯?什麼?”
我們純真美好的林同學忽然就沒話說了。說什麼呢,面前這人就是光鮮亮麗的一灘爛泥,怎麼勸都是白勸,因為他什麼都已經看得清清楚楚。生命的{炫}殘{書}酷{網} 也許就是存在於每一個空氣分子裡的,如果你幸運,那麼請暗自竊喜,與此同時,即使無法理解也該敬重別人的不幸。
嘉玥收好一套杯盤,順便走過來,聲音壓得極低柔:“葉祺,我幫你去把牛奶再熱一熱,你喝了到那邊沙發上睡一會兒吧。”
要是這話出自盤尼西林之口,那倒真可以理都不理。但人家是個小姑娘,柔聲細氣地跟你商量著,希望你多保重……葉祺終究扶著吧檯的邊站起來,衝嘉玥客氣地點了點頭。
待葉祺胡亂搭了條薄毯倒下了,盤尼西林幽幽地望著沙發那邊對嘉玥道:“我有的時候真擔心他猝死。”
嘉玥停下手上正在做的一道點心,回頭問:“病得這麼嚴重?”
“他不說,我也沒法細問,但這些年下來肯定是每況愈下,你看看,你看看他是怎麼好好保重的……”
已近清晨時分,陸陸續續有通宵的學生撤回寢室去洗漱,也有起得極早的上班族西裝革履地走進來點西式早餐。嘉玥答了盤尼西林一句“今天沒課,一會兒回去睡”,就再也沒抽出一分鐘的空來。哪怕是這座城市的邊角地帶,生活也一樣匆忙,萬事規整,恰似昨夜什麼都沒有發生。
21、3
一天課上完,葉祺的腦袋成了漿糊瓶子,他一邊在街上慢慢行走一邊想象著自己的小心臟已經跳成了什麼樣子。那條開啟杯具的簡訊就是這個時候抵達的,“我在宿舍樓下等你,直接回來。”
這算什麼?絕交前還要來個臨終遺言?
陳揚,他的陳揚,果然還是不夠狠絕。葉祺勾起唇角笑得輕巧,心道你怎麼不把對付外人那套拿來對付我,沒準我也受不了呢,沒準我也對你言聽計從呢。明明打算要依言直接回去,可惜怎麼也走不快,根本不想面對必然的那個結局。
縱使已是必然。
陳揚站在路燈的杆子旁邊等他,宿舍樓側面比較偏的一條路,緊靠著旁邊另一所大學,他們的下課時間過了之後基本上就沒人了。這個人無論在什麼場合都習慣性地將脊背挺得筆直,該沉默的時候沉默,該張揚的時候張揚,不變的是那種對人與事氣定神閒的控制感,令人安心,亦令人無力與之抗衡。
夜的慵懶緩緩傾覆,燈暈綿延幾百米的路面,細雨紛飛,氣氛立時柔軟下來。葉祺一步一步靠過去,垂頭不語。
沒想到陳揚扔給他一罐啤酒,劈頭就問:“昨天為什麼走得那麼快?”
葉祺的手指卡在拉環裡,動作頓住:“你不是人都出去了麼,怎麼,你想我在那兒等你回來罵我?”
陳揚十分平靜地看著他,說:“我不是特別在意這個……我是說,我又不是你父母,你喜歡男人好像跟我沒什麼太大的關係。”
葉祺心裡不由冷笑了一下,好,第一步,父母。
“我後來想了下,你前幾個月失戀也是……”陳揚忽然覺得語塞,說句完整的話怎麼就這麼困難呢。
嗯,第二步,串聯前後邏輯,理清事件原委。
“你這樣是不是……有點不負責任,畢竟你爸媽也只有你一個兒子。”說到這兒,陳揚已經想弄個橡皮塞把自己的嘴塞上了,這就叫典型的自相矛盾,兩句話前說自己不是特別在意的也是他。
很好,終於來了,說教。
陳揚猶猶豫豫地說原本準備好的那番話,葉祺邊喝邊聽,心裡一分一分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