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有很多“建議”,好像要把他們的節目推銷出去是多麼不容易一樣。她想他一定覺得她不行,可是為了父親,為了其他人又不得不這麼做。
但此時此刻,他那寬厚的、帶有體溫的手掌就放在她頭頂,她忽然覺得,也許他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冷漠。
“至少,”他說,“你願意放棄自己原來的生活,這本身就是一件非常有勇氣的事,許多人——包括我、包括周衍,都未必能做到。”
“可是勇氣有什麼用,我覺得自己一無是處。”
“我也曾經這麼覺得,”他拿開手,插在灰色西褲的口袋裡,“我是說,我自己。但是你父親告訴我,沒有一個人是一無是處的。”
她看著他:“……然後呢?”
“然後嘛,”他似乎在思索該怎麼說,眉頭皺在一起,嘴歪在一邊,表情有點可笑,“然後,我就變成了現在的馮楷瑞。”
“……”知喬對於他的跳躍性有點難以理解。
“當然這個過程中也有很多自我懷疑、自我否定,”他自嘲地笑了笑,“不過最後,我終於明白了自己想要什麼,該怎麼做。”
知喬終於露出真心的笑容:“一段不知所謂的訓話——不過,很像我老爸的風格,他那個傢伙就算是教訓我擠完牙膏要蓋蓋子,也能扯到人生啊、人格的問題上去。”
“深有同感。”馮楷瑞也笑了。
“……”
“不管怎麼說,”他忽然看著她,一臉認真,“我希望你不要放棄。就算灰心了,也不要放棄。”
她詫異地看了他一眼,然後,鄭重點頭。
“還有,”馮楷瑞走到夕陽下,眯起眼睛,“我希望你不要怪周衍。”
“?”
“事實上,他也為了這麼節目,放棄了很多。他很會寫東西,拍的照片也不賴,他是一個很富有創造性的人,曾經有許多大公司、大的製作單位想請他去,如果他沒有拒絕的話,也許會比現在更出名——關鍵是,會比現在更富有。但他拒絕了,幾乎是毫不猶豫的,我想……這是因為他是個有信仰的人。”
“信仰?”
“嗯,他這個人怎麼說呢,其實有點孤僻,而且也常常讓人摸不著頭腦,又很我行我素,確實讓人不怎麼喜歡得起來……”
知喬怔怔地張了張嘴,心想:那麼,我又是喜歡他的哪一點呢?
“但我很喜歡他身上那股韌勁,現在已經很少有人真的有什麼信仰了,可是他有,雖然嘴上不說,但只要是他認為正確的人或事,他就會全力以赴——我想,這大概是他身上唯一討人喜歡的一點。”
知喬的腦海中不自覺地浮現出周衍那模糊卻又清晰的輪廓。馮楷瑞的這番話,讓她對周衍有了新的認識,好像她原先以為的那個周衍,只是浮於表面的,而現在,她對他有了一些些真正的、更純粹的認識。
“——不過嘛,”馮楷瑞又補充道,“也許大多數女人並不是這麼想的。”
“?”
“根據我的觀察,他只要往那裡一站,露出那種神志不清的眼神,女人們就都為他瘋狂了。女人才不會管他是不是孤僻,是不是讓人摸不著頭腦,是不是有什麼理想,女人想要的,只是他那張充滿魅力的臉和那具曲線分明的身體罷了——”說到這裡,馮楷瑞頓了頓,轉過頭看著知喬,說,“對嗎?”
知喬愣了一下,然後故作矜持地回答:“……我、我怎麼知道!”
馮楷瑞微笑地看著她,聳了聳肩,轉身離開了。
知喬想起小時候,曾有一次跟父親一起去海邊,天空中密佈著烏雲,但仍有漁夫堅持出海捕魚,後來暴風雨果真來了,大家都陸續返回陸地,唯獨一個年輕的漁夫沒有回來。他的妻子和父母在岸邊焦急地等待,直到天黑,年輕人也沒有出現,村民們勸他們先回去,但漁夫的父親仍然堅持在暴風雨中等待著。第二天一早,奇蹟出現了,年輕的漁夫回來了,雖然船有些破損,但他安全地回來了,並且還帶回了一些魚,漁夫和家人們抱在一起,痛哭流涕,那是知喬見過的哭得最難看的人。
父親也在一旁悄悄地抹眼淚,卻還裝作若無其事,事實上她知道整個晚上父親一直在他們借住的小屋裡踱來踱去,時不時地看著窗外。後來,父親對她說:
“漁夫都有一種信仰,對海的信仰。不論大海賜予他們什麼,豐收或是死亡,他們和他們的家人都有足夠的勇氣去面對。”
聽到父親這樣說,不知道為什麼,小小的她忽然哭了。父親錯愕,把她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