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的另一邊,顧淮安和緬方駐軍溝通了良久,終於派人把楊宗賢的屍體抬了回去。
越野車在山地裡顛簸。素問靠在陸錚懷裡,胃裡又有點犯嘔。
陸錚給她拿了個紙袋過來,示意她不舒服就吐出來。
素問臉色蒼白的搖搖頭。這一晚上過來,她不知道吐了多少回了,胃裡早沒有東西了,就連酸水都快嘔不出了,再加上大哭一場,現在嗓子裡火辣辣的直冒煙,說話都有種毛毛的感覺。
陸錚拍拍她的發頂,低聲說:“老婆,這段時間讓你吃苦了,回去一定好好補償你。”
說到這,素問眼神忽然有些黯。這段時間她心裡有多苦,他又怎麼會知道?雖說人活著就好,可心裡總埋著顆疙瘩,有點不舒坦。
越野車沿著山路駛離了這片中緬邊境的叢林,慢慢進入公路正軌。素問回頭,透過車後窗,看到被晨霧瀰漫籠罩的憑祥莊園。這顆頑固在中緬邊境的毒瘤,終於被中國陸軍特種兵和西南邊境緝毒特警聯手拔除。
一回市區,素問就被送進了軍總醫院接受檢查,素問原先的主治醫生聽說了她的事,再見到她,也豎起了拇指:“不簡單啊,懷著孕跑去當了人質。挾持你的犯人可賺了啊,抓一個送一個,別動,我來給你看看,這贈品還健在否?”
素問哭笑不得,老老實實的躺在床上,配合檢查。除此之外,大隊還給她安排了心理輔導醫生。因為一般正常人沒接受過訓練的,近距離看到爆頭都會產生心理陰影。就連部隊的狙擊手有些都花了很長時間才適應。
為了能讓她睡個好覺,護士給她打了針,陸錚連作戰服都沒來及換,就一直陪在她旁邊。
只是誰也沒想到聶素問這一睡意識就再沒清醒過,胃中空蕩蕩的,又發起了燒,持續高燒下恍恍惚惚,陸錚叫她起來給她餵飯,結果她眼睛睜開的時候目光是沒有焦距的,嘴裡不斷囈語。一口白粥才吃下去,就“哇”的全吐了出來,喃喃了半天,陸錚才聽懂,她在說“腦漿”。
他低頭看看碗裡白粥,忽然也覺得有點噁心。
素問做了一個夢,夢中天旋地轉,身邊的所有東西都在轉。她站不穩,想抓住點什麼,伸出手卻是兩手空空。陸錚就站在前面不遠處冷冷的看著她,不幫忙,冷漠的令人心涼。她身上被一種無形的力量綁住了,脖子被人勒得生疼,雙腿沉得像綁了塊鉛。眼看陸錚就要轉身走遠了,她卻無能為力,眼睜睜看著他在自己面前消失不見。
黑暗中她聽到有人喚她的名字,一遍一遍的叫著。
她很努力很努力的想聽清是誰的聲音,不知道為什麼那聲音讓她心裡疼的要命。每叫她一聲,就像刀子從她心上割下一塊肉似的疼。
太疼了,疼的她想把心抓出來丟掉……
驀的,素問睜開眼睛,張著唇急促的喘著氣。渾身都是汗,眼眶裡被霧氣籠罩。一隻冰涼的手撩開她額前的溼發,托起她尖尖的下顎。
“剛才只是做夢,我在這裡,素素,看看清楚,我在這裡。”
素問用了很大的力氣才把視線聚集在面前這個人身上……她看見他松枝綠的軍裝,立起的領子上的軍銜,堅毅的下巴上生出點點青色胡茬,深黑的眼睛裡翻滾著令人心驚的漩渦。
陸錚以指腹摩挲她的面板,半晌才聲音沙啞的開口:“素素,看清楚了嗎?我是誰?”
素問蒼白的唇瓣半張著,一直怔怔的盯著他的臉,眼淚無聲的撲簌而下:“你不是……”
“什麼?”陸錚不懂她的話。
素問深處的手在半空停了下來,又無力的垂在床邊,自言自語:“是啊,我忘了你是假死……我怎麼還在做夢……”
陸錚喉嚨裡翻出陣陣脹痛的感覺,心口莫名的發堵,牽起她的手碰觸自己的臉。
“素素,你看,我在這,是真的。”
……
……
……
陸錚滿心以為素問知道自己沒死會喜極而泣,事實上只有泣沒有喜。
她燒的厲害,之前得知他“死訊”時都沒有倒下,不知是什麼力量支撐著她,還有膽量去憑祥莊園找他。現在得知他安然無恙,卻應了那句“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斷斷續續燒了幾天,怎麼也不見好。
她清醒後喝了點水,沒多久又睡過去,陸錚一直守在她床邊沉默不語。他身上的傷口也還沒完全痊癒,那些鞭痕,他都不敢讓她看到,生怕她再擔心。連著幾夜不睡,嘴巴上也有點上火,嘴唇上起了白色的碎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