撇嘴,從盥洗室裡撤出來,一個人在床沿上呆坐了片刻。
很顯然,這裡是米楊的房間:傢俱陳設簡單,但都是適合輪椅的高度,盥洗室裡也是經過一番改裝的。他嘆了口氣,心頭一隅突然萌生一個想法:如果,當年米楊和米蘭沒有留在韓家,他們的生活會是如何?
米楊剛來韓家的時候,他們都還很小,小到他忽略了對方和自己有著什麼樣巨大的不同。他還記得米楊剛開始學駕駛輪椅時,有一次他們在客廳玩耍嬉鬧,一不小心米楊撞翻了架子上的一個花瓶,碎片飛了一地。林姨聽見動靜出來,具體的話他忘記了,大致的意思是讓米楊以後別在房間裡駕著輪椅玩鬧。也許那只是常人一個無心而直接的反應,可是米楊從此後就再不和他在房間裡鬧著玩兒了。
他漸漸明白了什麼是有殘疾的人。尤其是上了幼兒園大班後,會有小朋友颳著臉蛋嘲笑米楊:“羞羞羞!上廁所還要老師抱抱!”他不止一次看見米楊忍著淚卻泛著紅的眼睛;卻極少看到他的淚水流出眼眶。但他知道,任是要強,米楊心裡還是不可避免地受了傷。
還記得米楊曾經對他說過“討厭上幼兒園”;他附和道:“我也不喜歡幼兒園”;米楊卻說:“這裡又沒人會笑你。”他當時聽了他的話,也是說不出的一股難過,想了想,他對他說:“不管他們,反正,我不會笑你的。”
其實,他一直覺得他很了不起。在他眼裡:米楊最最了不起的還不是拖著殘疾的身體堅持學業的那份毅力,而是他在遭受那麼多艱辛之後,依然保有一顆平和溫暖的心。
其實,他是性格孤僻的他這些年來最好的朋友。
所以,即使發生了後來那些事,他依然對他狠不起來。
如果沒有韓家的財力支援,米楊或許連線受良好的教育的可能性都沒有。然後他會變成一個毫無生存技能的“廢人”,即使活下來,也會一輩子渾渾噩噩、沒有希望可言。
他恨米音!但是,他是否真的希望這個女人的子女生活不幸?
他衝入盥洗室,開啟水龍頭,掬了兩把涼水洗臉。毛巾架上掛著自己的毛巾,他扯過來胡亂抹了,拭乾臉上的水珠。
韓崢懶得再想下去。
離開盥洗室後,他緩步從房內向外走。
房門開了整整一夜。他有多少年沒有開啟門睡覺了?即使是白天,即使整個家裡明明只有他自己一個人,他都習慣把門上鎖,而昨天,他居然沒有堅持自己的習慣。他真的累了,真的很虛弱,也真的……不太想拒絕米蘭的好意。
他徑直走到長沙發的前面,視線落到了米蘭的身上。
凌晨的光線還有些昏暗,白亮中帶著點幽藍的色調。
她蜷躺在沙發上,一綹頭髮斜斜地蓋住了她的小半邊臉。上身搭著一條舊舊的薄毛巾毯,露出穿著水藍色睡褲的雙腿和兩隻潔白的腳掌。
“韓崢……”她忽然嘟囔了一聲,把他嚇到了。他趕緊向後跳開一步,以為她已醒來並察覺到自己就站在她近前——想想就知道場面一定很窘。
“有事叫我……叫我……”她口裡繼續呢喃低語,他的一顆心倒放了下來。
她說的原來是夢話!他傻傻愣住,下意識地應了一句:“嗯。”
她長長地舒了口氣,像是驟然放下心來。翻了個身,把臉轉向沙發的靠背,又睡了過去。
她好像……也不是那麼可惡。
他輕步走進廚房,淘了米,在鍋子里加上自認為合適的水量,開啟煤氣煮粥。他從來沒有下過廚房,也不敢遠離,就在客廳另一個單人沙發上坐著,時不時地看一下火。
許是聞到了米粥的香氣,她又翻回身,仰面而躺,小小的鼻翼翕動了兩下,還砸吧了一下嘴。他不由探身往長沙發湊近看了看她的表情,心裡沒來由地覺得有一絲好笑。然後,在她伸手揉眼皮的時候,他又退回了探出的上身,靠進了沙發裡。
“韓崢你醒了啊?”她睜開眼,再次揉了揉眼睛。
“嗯,你睡得真夠死的。我半夜叫你半天都沒反應!”謊話就這麼順溜地說了出來,只有說完後不經意的一個皺眉,洩露了他的心虛。
她顯然是把他的皺眉看成了對自己的不滿,趕忙坐起來說:“你叫我了?我居然沒聽見?那……你有沒有怎麼樣?”
他沒好氣地哼了一聲:“沒怎麼樣,肚子餓了,只好自己起來煮粥!”
她攏了一把頭髮,穿上拖鞋:“我這就去弄早餐。一會兒還要去醫院呢。”
他走向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