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走到了我面前,也沒有說話,就是從上到下地打量著我。
我看到他的目光中有一絲意外和更多的驚訝,還有絲絲縷縷的心疼。我知道我現在穿的很寒磣,青色的外袍已經半舊,腳上還套著不合腳的鞋子,頭上梳著不符合年齡的髮髻,甚至還喝了點酒。我真沒想到,他會來。
他拉起我緊緊抓著竹桌邊緣的手,翻來覆去地看著那些已然堅硬的老繭和新新舊舊細碎的疤痕,看著看著眼中竟然晶瑩一片。
我心中也是十分震驚,不忍心看別人如此為了我而難過,於是趕緊把手抽了回來,又問了一句:“你怎麼來了,碧遊哥哥?”
不錯,來人正是沈家的荊碧遊。
他沒有回答我,只是略略回頭沉聲問了一句:“你不是說留下足夠的銀兩了嗎?”
身後的白雲瑞不知是否趕路的原因,顯得特別的疲憊,他沙啞著嗓子說:“我把我身上的錢都留下了,你知道的,怎麼也有七八百兩。”
不知道怎麼回事,這次見面,總覺得碧遊哥哥十分地威嚴,甚至白雲瑞都不曾給我這種感覺,尤其是那句“你不是說留下足夠的銀兩了嗎?”簡直就是質問的語氣了,而白雲瑞那樣橫著走路鼻孔朝天的人居然沒有發火,真真是有些蹊蹺。
不過碧遊哥哥回過頭來的時候,我看到的卻是一雙特別溫和的眼睛,他略帶疑問和埋怨地對我說:“小姐,為什麼放著銀子不用?”
綠月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從桌子上站了起來,估計也是對眼前的狀況有點蒙,然後酒也醒了幾分。她聽到這裡想說話來著,但是我沒有應聲她也便垂首不語了。
白雲瑞眼多尖啊,他還是倚門而立,但是卻問道:“綠月,怎麼回事啊?”
綠月看看我欲言又止,我知道也瞞不住了,就回道:“銀子,我花光了。”
“花光了?”白雲瑞還是淡淡地說,“買了件又舊又大的粗布道袍和一雙走路都不跟腳的布鞋,就花光了是吧?”
說到後來,語帶嘲諷。
綠月這時說話了:“白公子,不是這樣的。小姐把你留下的所有銀子都捐給了沐水受災的災民。”大概是看到白雲瑞臉色不善,她越說越沒底氣,聲音越來越小,但還是小聲地補充了一句,“是以公子你的名義捐的。”
碧遊哥哥這時候恍然大悟般說了句:“沐陽城裡人人傳頌的一擲千金為災民購藥,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神秘大善人白公子,就是這麼來的?”
“那個,如果說的是千金,然後又是購藥用的,然後又是姓白的話”,我舔舔嘴唇說,“我想估計是,可能吧,八九不離十,就是。”
一時都沒人在接話,場面有些尷尬。
我趕緊轉移了話題說:“哎,碧遊哥哥,你怎麼跟白雲瑞遇到的,又怎麼會一起跟著過來看我的啊?”
碧遊笑笑說:“這個一會再說。”然後把我摁在藤椅上,“我先收拾一下子。”
我從藤椅上跳下來說:“不用不用,我來收拾就可以。”
綠月趕緊上前收拾碗筷說:“這些事情我來做就可以,小姐,你帶兩位公子上樓說話吧,下面溼潮,久坐不好,樓上暖和。你們久未見面,一定有很多話要說,這裡我來就行。”
白雲瑞開啟門當先向樓上走去,我和碧遊哥哥隨後,他倆都出門後,我又探頭進來問綠月:“你能行麼?頭疼不?”
“哎呀,沒事沒事,快去快去!”她連聲說著,把我推出了屋子。
樓上客廳裡。
我點上四枝蠟燭,炭爐裡多加了炭,火塘裡也燃起了火,給他倆一人一個熱毛巾擦過了臉和手,再給一人端過來一枚花果熱茶。不一會兒客廳裡的溫度顯著地升了上來,火光下,兩人的面色看起來也好看了不少。
“別忙了,夕顏,你坐下吧。”白雲瑞說。
碧遊哥哥好像瞪了他一眼,白雲瑞立刻面色不善地看向別處了。
碧遊哥哥也說:“小姐,你過來坐下吧,不要在忙了,我們已經很暖和了。”
我邊答應著邊坐下說:“碧遊哥哥,你別小姐小姐的叫我了。跟著白雲瑞叫我夕顏吧!”
碧遊哥哥把桌上的茶壺端起來又倒了一杯花果茶遞給我。
白雲瑞還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好像誰欠他錢似的。
說到底,我倒是真欠他錢,他不會是來要債的吧?年底了,說不定真有可能呢!雖然他曾經說過,要用那筆錢買我們繡了22朵夕顏花的家紡飾品,可是咱也不能當真啊,再說那本來是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