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嬤嬤嘆了口氣:“原先在老家時,跟著位鄉下的老秀才讀了幾天書,
後來了京城,咱們人生地不熟,便在鄉下一位先生的私塾裡學著,不過,
年哥兒大多時候都是自己讀書的。”從他們祖孫倆的表情來看,這位劉先
生顯然不很讓人滿意。
明蘭低頭沉思起來,讀書這種事果然有天分之差,不是她滅自家威風,
盛家的讀書氛圍可說是極好的,不但全家男人都有功名,老爹還整日在後
頭揮鞭子吆喝,但憑良心說,長棟學的不如眼前這個常年。
常年雖比長棟還小,但舉止談吐,磊落光明,見到高位之人並不露怯,
來到富貴之鄉也無憤慨或豔羨等情緒,只帶著一種朗然的欣賞態度去愉快
賞鑑,不卑不亢,頗有古君子之風。
到現在,明蘭才明白常嬤嬤為何這般行事。
如果常年將來要科舉入仕,那麼他就不能在身份上有硬傷,否則容易
在官場上遭人攻擊,他的祖母可以做過奶孃,但不能入奴籍,或許,當年
常嬤嬤就是這樣為自己的獨子考慮的。
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常嬤嬤見明蘭始終低頭不語,便試探道:“夫人是書香門第出來的,
聽說夫人的兄弟們學問都極好……”明蘭抬起頭來,微笑道:“書香門第
談不上,但家父誠然看重學問,我孃家幼弟和年哥兒差不多大,如今也正
讀著書。”
讀的還是大名鼎鼎的海傢俬塾,一大群的廩生秀才進士甚至退休的老
學士還有來做客長住的名士文人,輪著番的教,小長棟每次回來,都是一
圈一圈的蚊香眼。
常嬤嬤顫著聲音道:“若夫人能幫著給尋個好先生,老婆子真是感激
不盡了!”
古代教育並不普及,沒有電燈柱上鋪天蓋地貼的家教廣告,如果不是
內行人,很難知道哪位先生教的好,像莊先生,整個兒一隱士做派,家住
一條沒有門牌的小衚衕,當初盛紘可費了盛紘姥姥勁兒才打聽到他,又費
了爺爺勁兒才把他請到登州去。
明蘭沉吟片刻,點了點頭:“我可請我大哥尋尋看,不過還得看年哥
兒自己的造化。”
她已知常嬤嬤的意思,不過她並不反感,就是放在現代,為了孩子能
讀上好學校,家長們也是無所不用其極的。
常嬤嬤抖著手指,囁嚅著很激動,明蘭微笑了下,溫和道,“這樣罷。
我出個題目與年哥兒,他寫篇文章來,回頭我送去給我大哥看;然後請他
估量著辦,如何?”
常嬤嬤遲疑道:“現在?不如回去慢慢寫。”
小常年第一次急了,連忙道:“無妨的,我願意現在就寫。”
明蘭朝他微笑了下,略一思索,道:“物格而後知至,知至而後意誠,
意誠而後心正,心正而後身修,身修而後家齊,家齊而後過國治,國治而
後天下平。半個時辰可夠。”
常年微黑的臉色浮起一抹紅暈,恭敬的一揖到地:“學生領命。”
明蘭心情很愉快,在這個貶低女性的時代呆久了,她自己都快懷疑自
己智商了,她微微提高聲音:“丹橘,領著年哥兒去我書桌上,服侍他磨
墨書寫。”
丹橘笑著上前,應聲領人而去。
這樣的即時考試,不但考書法,考基本功,還要考心理素質,倘若在
這種情形下,常年寫出的文章還能叫長柏認同,那麼就真是可造之材,給
自己孃家多拉個有前途有天分的學生,也不是壞事,沒準將來在官場上也
能添個幫手。
就算不成,找個比鄉下私塾強些的學堂,總沒多大問題。
接下來,常嬤嬤怎麼也坐不住,一個勁兒的往門外看,常胡氏一直不
敢說話,剛一張嘴,就被常嬤嬤惡狠狠的瞪回去,而她自己說話則是前言
不搭後語,明顯不在狀態。
明蘭也不急著和她們說話,只笑吟吟的有一句每一句的扯著,這時,
顧廷燁總算回來了。
顧廷燁連朝服都沒換,直接捋前擺往偏廳裡大步邁進。他高大挺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