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不斷。
穆、許兩家會晤,在加利福尼亞州的三藩市,遠隔重洋,日久經年,那個關於溪口張氏的秘密,隨著北大西洋飄走的洋流浮沉。
褚蓮立在門口,很輕很小心地敲門,私人會客廳裡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到她身上,尤其是穆楓,指間把玩著游龍珠,漆黑的眼睛裡沉著一團濃墨,他抬頭,眼神饒有興味。
如果不是倫敦許家已經到了,如果不是許謙益,她不會來。
褚蓮略微一停,徑直走了進去。
阿季,許謙益迎上去,笑容溫潤,大哥好想你,你結婚前還長住倫敦,現在要見你,還挺難的。他張開手臂,笑著要抱她。
褚蓮一頭扎進許謙益的懷抱:大哥……
許謙益疼愛地摸摸她的頭髮:阿季,妍妍寶寶呢?我很掛念她……常回倫敦走走啊,阿季,倫敦許家就是你的孃家……他嚥了一下,不忍再說後半截話——褚家和張家都沒有了,以後,倫敦許家就是你的孃家。
她手臂微微收縮,抱緊了許謙益,在他懷裡哽咽起來。
這下許謙益有些著慌,更加心疼:阿季,怎麼了?你過的……不好?
話沒說兩句,聲線早已顫抖:大哥,我想回倫敦,你帶我走,她的頭埋在許謙益的肩膀下,聲音糊的聽不清了,卻還在重複,帶我走……
許謙益目色微冷,轉頭向穆楓道:穆先生,你是不是要給個交代?
他的指腹緊緊捏著滾熱的茶盞,燙的生疼也不肯丟開,他略一皺眉。穆楓不說話的樣子比冷冰冰的言談更可怕。
滿座都是風寧風遠那樣親厚的世家兄弟,地位比之許謙益不減,卻沒有一個人敢出聲。
很長的沉默之後,他才放下茶盞,目色沉沉:是她不要我。
許謙益低頭看褚蓮,想從她的神色裡捕捉一點訊息。她卻怯怯藏起。
穆先生重複一遍:是她不要我。謙益,你認識我多少年?他言之灼灼,從來不畏懼在眾人面前宣示自己對她獨一的寵愛:我對她的愛,比之十年前有增無減。說完這句話時,呼吸漸深,他把游龍珠放在桌上,那兩顆珠子在平滑的大理石面上遊走,順暢無阻,很快暴露在毫無遮掩的桌沿外,落地的聲音很重,帶著旋轉的迴音,鏗鏗然蹦躍。
他吸了一口氣:阿季,你過來。伸出的手卻無人回應,他顯然有些失望:阿季,我知道你恨我,嫌惡我。但那又怎樣?那並不會妨礙我對你的感情……一絲一毫。
她慢慢走了過去,低聲道:穆先生,我說過了,你有夏表妹,我有風載哥哥,這很好,很公平。我們的結合,從一開始就是錯誤。
穆楓怒極反笑:我說過了,你只要敢在我面前提起張風載,我會讓你後悔。阿季,我一定會讓你後悔。
他舉起茶盞,一仰脖,清茶飲盡。
作者有話要說:
正文 第21章 盛宴(3)
席開百八十桌,僅僅是在穆氏一庭,就有這樣大的排場。今晚是穆先生大擺筵席的第一夜,通宵燈火明。眷親和貴賓們早已被引入大廳,穆氏坐首席,順次是其他世家的代表眷屬,許家、易家早已在座,白斯年路上耽擱了點時間,現下還沒到,白家的座席由白倩姐妹先湊數。
大廳的設計相當奇妙。除了列座之外,每家各有隔層包間,以流蘇窗簾再加之通透的玻璃半掩隔離開,彼此有相對私密的空間,又不會顯得和主席生疏,主場次的筵席結束之後,各入包間,各家相聚,再聽主人家的安排。很有意思。
座席後面便是包圓的獨立空間,分別有穆家、白家、易家、許家,連同一個……張家。即便多少年過去,溪口張氏早已在世家的記憶裡消弭,留給張氏的席位卻依然在。懺悔也好,懷念也好,早已沒人能摸透這些世家大佬的心思,但無疑的是,張家即便早已隨煙雲消散,但依然沒有人能夠完完全全抹去溪口張氏當年的輝煌預留給空白未來的痕跡。欲蓋彌彰,愈想要掩飾,只會讓罪惡愈加張狂。
穆楓走過席次,和幾位墨西哥黑幫大佬打了聲招呼之後,又轉回原席。握著酒盞捱到了白家的包間外,向白家小姑娘笑道:白倩,你哥還沒來?
白倩站起來推他一把:九哥,你的地盤可真是寶地啊,把我哥都給牽住了。我哥剛入境,就碰上些麻煩事,她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今晚不知能不能趕到?
趕不到?穆楓笑笑:有好戲看,他不來?回頭腸子都悔青了可別怨我不仗義……
噯,九哥的地頭誰敢出好戲?
你等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