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初初沒查根究底的就把她帶進魏園裡來,似乎太過草率……
34雪夜雙劍
夜,魏園校場,柳梢天沉,一痕明月,朦朧似要落雪。
青衣小侍拉來一匹駿馬,齊三公子扶著桑香坐上馬鞍去,她未曾記得自己會不會騎馬的事情,但是她很曉得縱馬乘風的好處,此時,齊三公子飛身上馬,臂彎圍著桑香,手上挽著轡,她沒來由地滿心高興,忽然作情人私語,低低聲同他誠摯道:“和你的種種喜悅,大概一生都不會忘記。”
此時急風飄來,四圍的篝火呼呼晃動,齊三公子並沒有答什麼,只是夾緊馬腹,緩緩地共懷裡桑香騎著馬向前去,校武場上馬蹄聲兒並不促急,穩穩得像數數一樣,急風揚袂,桑香的手輕輕撫上齊三公子挽轡的手,他揚起淡淡的笑意。
騎馬射箭,齊三公子特意換了明光甲、肩覆麒麟角披膊,腰帶下垂鶻尾,足著尖頭靴,英氣逼的,令桑香自慚形穢——暮時,他含笑勞煩桑香為他穿上這身,她只覺得既羞赦又愛慕,這給情郎穿衣裳和給他脫衣裳,原來是有些微妙的不同,不同到足以令她又開始敏感。
閨房裡這樣悠閒的時候,她卻沒有閒情,這三日來,她有無數次的機會可以殺了齊三公子,可是她非但不願,甚至還想就這樣一輩子躲在魏園裡、陪著他。可惜她亦曉得在他身邊並非長久之計,終究有一天他會查出來,查出她是劍宗派來的殺手。
捫心自問,相較於對劍宗的失信,桑香更怕齊三公子瞧出端倪、棄她而去。
此時天風更高,夜更寒,有小侍上前稟道:“三公子,看這天,好像要落雪了。”
齊晏卻道:“落就落罷,去燕子塢取件阿弱冬日穿的狐襖來,還有再把冷泉劍,和我的麒麟劍一塊取過來。”
桑香聽了,道:“騎完馬,難道還要練劍麼?”
齊三公子卻突如其來道:“聽到你說 ‘一生不忘’,此諾實難,希望我的一生在今天終結。”
桑香滯愣半晌,才曉得他答的是她先前那一句,一生不忘原就是個痴夢,沒想到他比她還痴,忘字無情,難保將來,惟有死在今日,才決不會忘懷、落空,自然也決不會失信。桑香眼睛不知怎麼就有些酸澀了,齊三公子駕馬漸至那靶外不止一箭之地處,勒馬停步,取了馬上雲弓並箭筒裡一支羽箭,同桑香耳朵邊上親暱道:
“要不要一起試試?”
“離靶子太遠了罷?”桑香斟酌著望了一眼,此時篝火已被急風吹得烈烈作響,晃動的光下,非說要射中靶上紅心,恐怕連上靶都是難事,更何況離得這樣遠。
齊三公子卻含笑道:
“這有何難,你同我一塊挽弓,氣力自然為繼。”
說著他握著桑香的手,一同搭在弓上,指間夾箭羽,輕輕挽弓,桑香本就有些武功,不敢多露,這時卻也忍不住全力以赴,二人弓上一處用力,緊弦吱響,長弓如滿月,箭在弦上,收緊到了極致,桑香只覺得手上微微發麻,齊晏低聲同她道:
“你看看這靶心在哪?”
桑香不曉得自己箭法如何,她略移高手上的弓箭,眼睛望向淬銀箭尖,此時天地間忽然揚灑了模模糊糊的落雪,隨風橫走,雪粒子在火光映照下,白茫茫地飄浮,如薄塵輕輕撲面,桑香不由微微騫眉,嗔道:
“這樣子也能射中靶心麼?”
“怎麼不能?”齊晏含笑,扶著她的手,再微微將弓箭往右移了移,似乎已瞄準了那靶心,他道:
“一齊數到三,就放手罷。”齊三公子倒是自信滿滿。此時雪落愈急,錦繡天地,二人合力縱弦發箭,光陰如箭,箭如光陰,急飛,急逝,猛力得不可追。桑香手指被脫箭之弦震得發麻,遠遠地聽得“當”一聲響動,那箭已落在靶上,正中紅心。
齊三公子微微一笑,道:
“再遠些,也還是能中的。”
桑香聽了,一霎羨慕他凡事都有把握,而凡事似乎都有分寸,那他待她的界限分寸,又在何處?她迷茫不解,告誡著自個兒不能再想,否則恐怕要墮入迷津。桑香尋著旁的事,問道:
“你覺得是誰殺了冷楓兒?”
此時,小侍已送來狐襖並雙劍,呈得高高的,齊三公子取了那袖、領子上白狐細毛皆輕輕晃動的襖子,道:“先穿上這個罷,皆竟下雪了,還是女鬼不怕冷呢?”
桑香騎馬本一直偎在他懷裡,倒不覺得冷,但是得他溫柔心意,比什麼都難以拒絕。他為她套上狐襖,又為她略整了整裡頭衣領子,露出狐裘,種種細膩、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