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被貶了?”顏生幸災樂禍的用手指敲著桌子。
“私自放了一個犯人過奈何橋,所以就這樣咯。”
“為什麼放?”敲擊在桌面上的手指突然收住,顯得她有些激動。
顏徊瞥了一眼她收緊的手,唇邊滑開一個狡黠的弧度:“不告訴你。”
“切。”手鬆開,伸向盤中,摸了半天都是一片屬於瓷器的冰涼,顏生歪過頭去看盤子,哪裡還有杏仁的影子,她又扭過頭看顏徊,後者已經起身離開,走到門口處還耀武揚威地搖了搖手中還剩下的一顆杏仁,她就眼睜睜看著那顆杏仁一瞬間隔斷了日光,落盡他的嘴裡。
“幼稚。”顏生嗤道,他已經不見了。
“皇上駕到——”一道尖銳的嗓音打破往日裡沉寂的朝華殿,塵埃被生生扯開一道慘烈的傷口,變得混亂起來,隨著宮人因來回走動而略顯急促的呼吸而瘋狂地舞躍著。
站在窗前的曲姒微微愣了愣,片刻便恢復了清冷,伸出手關好繁複的雕花鮫綃窗,她也沒有再命宮人幫她重新整(www。87book。com)理髮髻,只緩步走出內殿,
墨黑色的地磚倒影著淺色的陽光,她所行之處,陰影覆下,亦被生生穿透,模糊了邊線。
男子藍衣如花,眉目如畫,不急不緩地從殿外走進來,由於角度的問題陽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容融在了日色裡,沒有了邊際。
“恭迎皇上。”宮人全部跪下,匍匐在地不敢抬頭,曲姒微欠了身子,大大的繡鳳水袖在地磚上摺疊出一層層柔美的印記,翠色瓔珞從鬢旁流瀉下來,發出輕微的碰撞聲,清脆悅耳。
“平身。”
沒有任何的字首,不是愛妃平身,亦不是皇后平身,是很平常的口語,從帝王口中說出應當是親近的,然而曲姒只覺得漠然,那種相隔甚遠如在看海市蜃樓般的疏陌感籠在心頭,如同已經鈍掉的刀鋒劃過,一刀不成,再來一刀,堅持不懈,樂此不疲,痛入骨髓。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但是俞梓今天看來心情極好,上前牽了曲姒的手,像是隨手拿了一件可有可無的東西,微笑著說:“陪朕走走好嗎。”
他說好嗎,但是沒有絲毫疑問的語氣,是啊,他是帝王,誰能夠違抗呢。
“是。”曲姒有些僵硬地順著他的步伐在空曠的大殿內走過,穿過朝華宮,走過殿廊,到了□。
“姒兒,我最喜 歡'炫。書。網'你這裡,”俞梓笑著,在沒有其他人的情況下,他都是用的“我”。
“是嗎。”淡淡的回應,曲姒的眼不知看向何處,手上卻是緊張得有些出汗,而這時俞梓也放開了她的手。
“只有姒兒這裡才像是人世啊。”俞梓說著,卻沒有注意到曲姒突然停下的腳步。
就是這個背影啊,她窮盡了一身去追尋,但是…… ……犧牲了好多,付出了好多啊…… ……甘不甘心,她不敢想,她害怕自己固執地告訴自己,告訴自己從來沒有後悔過。
手中的汗水一觸到空氣,就變得冰冷,滿手空瑟瑟地落過商央的薄風,無力的,似乎再也抓不住什麼東西了一樣。
“姒兒?”感覺到身旁沒了人的氣息,俞梓站定,回過頭,就看見女子衣著華麗,靜靜地站在他剛才走過的樹下,花瓣零散地碎落著,有好些因失水而保持著一種形狀挺立在地面上,有的,撫到女子肩頭。
那種眼神,是什麼呢。
這個女子於這深宮中,陪了他多久呢。
多久了呢,再也看不見她的笑,在那次雷雨的邂逅,她的笑容便定格在那一刻,成了泛黃的記憶。
自己,不是沒有私心的吧。
那時看見她,她就像是一抹凡塵中靚麗的色澤,他想,他需要這樣一個女子,他想,他需要一個這樣的女子來彌補他的一切,於是,他應了父皇的婚事。
好像,出嫁那的一天,她的母親去世了,是重病啊。
好像,掀蓋頭的一瞬,她的目光很緊張,也很憂傷。
好像,經過了那一夜,她的臉淡了色澤,蒙了迷塵。
好像,就是在那一晚,他什麼也沒有做,擁她入睡。
好像,因為是那一次,他對她說了些話,毫不隱瞞。
但是,他每次看著她,她滿身哀傷濃重,不禁心疼。
俞梓微微笑著,吐盡畢生芳華後的花兒再也無力去攀爬那細瘦的紙條,再也承受不住葉的重量,看似不甘實則心安地墜落,晃悠悠地打著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