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姒兒。”
曲姒看著他,他是她的夫,便是她的天;他是商央的天子,亦是他們的天。
是啊,他永遠不會屬於他,永遠。
“頭髮纏在樹枝上了。”曲姒開口,語音清軟如同初綻的六月雪。
微愣,俞梓走過去,含著笑伸出手,嘴裡說著“別動”,手上開始解她的發。
一股溫熱的氣息迎面撲來,像是融化了冰在體內的某些東西,曲姒的鼻子突然覺得發酸,她不敢直視著俞梓,她怕自己看見他溫雅的臉孔會控制不住撲在他懷裡大哭一場,曲姒的眼斜睨著,眼神飄忽著,不知落在了何處。
那些發,纏上了,又何止是樹枝呢。
那一年,她被父親抓回去了,她突然覺得有一點的,慶幸?
母親不希望她成為太子妃而後永駐深宮,於是母親開始絕食,然而沒有人在意她,父親早已被權力矇蔽了雙眼,然後,母親選擇了安排她逃跑。
出嫁當天,穿著鮮紅色嫁衣的她跪在母親的榻前,聽著母親字句艱難的囑咐,她突然不知道如何是好。
母親說,一定不要進那個地方;母親說,姒兒呀,你要幸福;母親說,我只能為你做這麼一點了。
是啊,剛剛還在房內對著鏡子照看,憐兒說自己這一刻最美了,她就突然想讓他看到。
最後,母親的話終於是沒說完,倒在了榻前,而再三猶疑的她終於等到了十臺如她一身般鮮紅的宮轎。
府外,熱鬧非凡,府內,清冷無息。
心裡有一絲不確定,最後變成了肯定,便是決然了。
咬咬了牙,她在母親榻前磕了三個響頭,由著憐兒的攙扶出了府,最後看一眼生活了十五年的曲府,和父親說著生疏客套的道別,她轉身入了簾內。
這一入,便再也,回不來了。
一入侯門,深似海。
更何況,是入這深宮呢。
二四章
痛,痛從內而外浸染了四肢,冰冷而麻木。
柔荀醒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緋夫人坐在床前落淚,緋允坐在桌邊嘆氣。
“爹,娘。”她輕輕開口,使這焦躁的氣氛稍稍平復些。
“荀兒,荀兒,你醒了……”緋夫人擦了眼淚,伸出手來扶想要起身的柔荀。
心裡突然一涼,緊接著,便如一桶冷水迎頭而潑,頭腦一陣暈沉,睜著的雙眼看到的便是一片空白,全身無力地癱軟在了床上,再也提不起一點點的力氣,她呆滯地蠕動著嘴唇,想要說什麼,過了好一會兒,才讓人聽清。
“我的……手……”
“荀兒,荀兒,你不要難過,你的手沒了,娘來照顧你,荀兒!”緋夫人好不容易停止的眼淚又急得湧了出來。
“真的……為什麼……”柔荀喃喃地自語,動了動眼珠,看向同是一臉焦急懊悔的緋允,一雙眼裡終是流淌下了清澈的淚水,浸落在枕邊,“爹,為什麼,我是您……女兒……”
“荀兒,你少說幾句。”緋夫人哭著說。
“閉嘴,你還有臉說!”緋允氣得一拍桌子,對著緋夫人吼道,“你看看你養出來的女兒,都是你平常寵壞了她!”說著,他又站起來指著柔荀道,“我讓你不要去,把你關在家中,你偏偏要串通下人逃出去,壞了我的大事!”
“杏兒……?”
“亂棍打死!”
“大事……”柔荀輕輕笑出聲來,眼眶裡的淚水卻是不停地湧出,不一會兒,兩側臉頰便被完全浸溼了,泛著淡淡的水光,梨黃色的枕上被染成了深諳的灰黃,氤氳而潮溼。
“您永遠只有您的大事,我是您女兒,您知道您女兒在那裡,您還是沒有收回命令,您差點把您女兒殺了您知不知道,不,您已經殺了……”似是突然想起什麼,柔荀艱難地側過腦袋看著緋允,“玦姬怎麼了,你們把玦姬怎麼樣了?”
“你還提他!要不是為了見他,你會這麼不聽話跑出去?我恨不得把他千刀萬剮了!”緋允指著柔荀的手直髮著顫,臉氣得青紫。
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這樣氣氛的語氣,一看就是沒有抓到,柔荀轉開眼珠不願意看緋允,眼中的淚水還在不斷湧出:“爹,您鬥不過他的,收手吧。”
“孽障!我養了你十八年,是白養了嗎?看見男人就魂都丟了,胳膊肘都往外拐,下賤!”緋允已經開始口不擇言了,收回指著柔荀的手一拳砸在桌上,木屑隨之墜落。
“荀兒你閉嘴啊!”緋夫人尖叫著吼道,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