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陳家出了些風波,陳叔變了,對著安安,他越來越不會笑了,冷得像岩石一樣。大人們的事情,他不好去猜度。同時安安也變了,變得不再親近父親了。
立維不由嘆了口氣,事事無常啊。
陳德明聽到嘆氣聲,一下睜開眼睛,看到是立維,他並不吃驚,只是勉強打起精神,說:“你怎麼來了?”
“我母親讓我過來看看。”立維看著他,睜開眼睛的陳叔,多少精神了一些,只是那張臉,疲憊,冷峻,深沉,還有隱隱的哀傷。
陳德明“哦”了一聲,伸展了一下胳臂,又看了他一眼,心裡多少,有些安慰。
“有需要幫忙的嗎?您只管吩咐一聲。”
“你的心意,叔叔領情了,謝謝你,立維。”陳德明站起身,“有很多專家和權威人士坐陣呢……”雖這麼說,他還是嘆了口氣,有什麼用呢,攤上這種病,有幾個能徹底治癒的?沒有。
他揹負著手,在廊子上踱著步。
立維自然明白那聲嘆息背後的含義。他忍不住說:“叔叔,您要注意身體,後面,還有很多事情等您處理呢。”這以後,不得天天醫院、家裡、工作三頭跑啊,還有這治療過程什麼的,採用什麼方法,中西醫結合?化療?當然了,根治這等惡性病的主要方法,就是造血幹細胞移植,但很難,哪裡就能尋找到匹配的骨髓呢……想到這兒,他頓了頓,心裡忽悠了一下子,就跳得急了。
就聽到陳德明在問:“安安還好嗎?”
立維的臉色,當即一白,似乎真給嚇住了,他愣愣地看著陳德明,半晌,才機械的說:“她,很好。”這一刻,憑他的定力,竟斂不住心頭那份慌。
陳德明心裡煩亂,並沒有留意他神情,只是望著窗外,囑咐道:“照顧好她。”
立維“哦”了一聲。
陳德明揮了揮手,“你回吧。”
立維覺得他的背影,孤單,冷寂,壓抑,沉重,象壓了一座山,永遠卸不掉似的,又象給自己裹了一層甲,沒有人能探測他內裡真實的心聲。沒錯的,他每次見到陳叔時,就是這種感覺。只是今天,他體會得特別深刻。那背,似乎也開始駝了
他心裡微微一痛,說:“我留下來陪您。”
“不用。”他轉回身,看著他,目光清寒又嚴肅:“一定要給安安幸福。”說完就走進了監護室,拿起防護服穿上……
立維下樓,坐進車裡時,腦中還是空白一片。
究竟哪裡不對呢,他怎麼這麼不安呢?
不想了,還是先回家一趟吧。
剛啟動車子,就有電話進來。
阿萊說:“阮小姐回上海了,上午十點的飛機,走前留下話兒說,電影她不打算拍了,她只會唱戲,還說謝謝這段時間您對她的照顧,她很抱歉,原本答應在泰和唱幾場的,只是她最近太累了,讓您跟泰和老闆說一聲,日後有機會,一定再來。”
立維愣住了,走得這麼匆忙?竟然沒有親自跟他打招呼。電影的事,他原本計劃讓高樵收購的文化經紀公司運作的,並且約了高樵晚上談談,但那天白天,安安和他吵了一架,他自然就沒心情了,晚上爽了約,沒想到當晚在酒吧,安安偶遇高樵,出了點意外,高樵反過來把他約出來訴苦,他當即就決定了,高樵那一坑爛泥塘裡,他無論如何不能插進去,電影的事,因為妹妹的婚禮,也就耽擱下來。現在碧玉說不想拍了,不打算拍了……他無所謂,反倒鬆了口氣。
阿萊見老闆半天不說話,以為他有什麼想法,“鍾先生……”
立維摸著下巴,說:“找人把天橋的房子收拾一下吧。”
“好。”阿萊應著,“先生,雅園的房子也該清潔了。”因為鑿了一個門,屋裡到處是粉塵,他昨天去取禮服時發現的。
立維隨口說了句“你看著辦吧”,然後掛機。
……
晚上,泰和茶樓,立維約高樵喝酒。
半瓶已經下去了,高樵才姍姍來遲。
立維晃著杯子,斜著眼睛瞧著他被助理扶著,笨拙地從輪椅上挪坐到沙發上,坐好後,高樵擺擺手:“你下班吧,我今晚不走了。”
“別介!”立維急忙攔住,“我不在這邊過夜。”
高樵沒理他,只管衝助理擺手,助理對他行個禮,衝立維歉然笑笑,轉身走了,順便帶上了房門。
房間內只有他倆了,高樵立刻現了原形,罵道:“你大爺,還怕讓你伺候不成?那是本大爺瞧得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