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桀畢竟曾是鎮守一方的留侯,墓地太過於寒酸,讓聞者哀慟。
江秋白著人吩咐了下去,僱工匠過來擇日將墓地重整。
但這本來是徐氏該做的事,將留侯下葬之後,可見她便幾乎再沒有管過容桀的墓地了。
容恪翻身上馬,用帕子將衣襬上的汙泥擦了去,臉色如一潭映著秋月的湖水,平靜無風而不動,教人揣摩不透,半晌,容恪微微牽起嘴唇,露出一朵微笑來,恍惚一瞧還令人覺著有幾分善意。只有江秋白隱約望到了湖底一片無光的陰冷,不覺一哆嗦。
看起來世子好像並未發現其他異狀,但江秋白就是覺著,世子應該已經猜到兇手了。
事實上,他說出是珠釵所傷時,江秋白就有了懷疑,能用這個殺人的,多半是女人,而且是能近留侯身的女人。照理來說,徐氏侍奉留侯多年,不該如此心狠手辣,也許其中還有別的原因。
容恪踩著馬鐙,不疾不徐地策馬回城,高樓上,王猛仍扶著圍欄俯瞰。
王玄道:“他出城去了。”
祭拜父親本是人之常情,王猛不奇怪這個,但奇怪之處就在於,“容恪生性謹慎,連你我都覺得容桀之死事有蹊蹺,他必然也察覺到了異樣。”
王玄愣了愣,“那,今夜還要動手麼?”
王猛揮手,“先撤了。你我得到皇帝指令,留侯死得蹊蹺,本來有職責在身弄明真相,但你我身份不便,如今容恪既然回來了,他生父之死離奇莫測,不如讓他自己查,等查明真相,我們上報之後再行暗殺。此外,容恪是個謹慎的人,初回陳留必定事事戒備,等過些時日,他放鬆警惕,咱們一擊致命的勝算才會大些。”
王猛分析得有條有理,頭頭是道,王玄素來唯他馬首是瞻,便不覺點頭同意。
……
九月底齊鹹造反,被扣押之後,皇后被賜了三尺白綾。
死時空落落的永巷裡只有她,還幾個捧著白綾鴆酒的宮人,皇后性子烈,又心狠,事敗之後早就沒有了生的指望。
她還以為齊野是真正信任她,才會喝下她放了毒的湯藥,但事實根本不是,還以為一夜夫妻百日恩,齊野縱然是不愛她,至少對她心裡有一絲憐惜了,可皇后抹著眼淚,被他拿下時,只問了一句:“皇上,臣妾這麼多年,在你心裡竟沒有一絲一毫的地位?”
齊野俯視著這個要謀害親夫的毒婦,冷然一笑,“你知道朕為何臨幸你,封你為後——你和純貴妃都有幾分神似阿虞,而你的眼睛生得更似她罷了。”
皇后便心冷了,呆怔地望著皇帝,被粗魯計程車兵拖了下去,齊野陰戾地瞪著她,毫無夫妻情分地、揮手讓人將她拿下。
在黃河治水的端王殿下,得到密報,上京時勢已變,不覺微笑,河壩已修建過半,引水通渠也已竣工,端王不必再扮演仁者仁心,率領輕騎秘密潛回了上京。
齊野被一點點病就放倒了,終日臥榻不起,朝政之事多半是太子齊戎打理,他已焦頭爛額,便沒顧慮,二弟端王已回了魏都。
端王回京之後,在府中梳洗了一番,洗去了風塵,另著人假意從黃河寄書太子,他已動身在回魏都路上,齊戎自然許可,但這位已在魏都的端王殿下,卻在看望了懷孕妻子之後,踅身走入了廂房。
等候已久的人,半截纖弱的身子匿在半昏的燭光裡,幽幽冷冷,在端王微微一笑,用蠟燭引燃屋內所有的燈時,她才轉過身,解下了青灰色的斗篷。
齊戚摸了摸下巴,“陸嫵,我記得,我們的契約到此為止了。”
當日齊戚還在宮中侍疾時,便早已與陸嫵做成了交易,他幫著陸嫵監視賢王府以及賢王的動靜,讓陸嫵將情報賣予皇帝,以換取賢王事敗之後陸家的平安。
陸嫵所得到的一切關於齊鹹的訊息,都是端王殿下派遣到齊鹹身邊的細作告知的。她是賢王側妃,永平侯與賢王又是利益聯盟,由她向皇帝告密,才最為穩妥可信。
是以齊野也確實信了。
陸嫵剝下了斗篷,十指纖纖,也緩慢地褪去了衣衫,嫵媚嬌弱的身子,隨著寒風微微顫抖,像奇異芬芳的花朵,幽幽的體香,溫軟得如拂面的風,齊戚蹙眉,不解地看著這個寬衣解帶的女人。
陸嫵的臉頰上掛著一種奇異的令人心動的笑容,“還有最後一件,請端王殿下狠狠地、羞辱我。”
齊戚困惑,“本王依稀記得,沒有這項條約。”
陸嫵道:“是的,不過,我希望端王殿下要了我的身子之後,送入詔獄,交給齊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