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感覺,一陣沉默和悔痛襲來,他重重地倒回了乾草堆之中,頭倚著一片枯藤和青苔; 疲倦地蓋住了頭。
倘若重來一次,他就不該執迷不悟,至少不會讓陸嫵如此恨他。
上京城被秋意一掃; 到了冬月,便又搖下了細密的雨絲。
今天的晚秋格外涼,鶯鶯生了一場重病; 總是不好,冉清榮在東宮衣不解帶地照料著,忙了幾日,臉頰也消瘦了不少,一臉蒼白,婢女都讓她去歇息,但冉清榮推辭了,給鶯鶯擦著汗,起身時,腦中一陣暈眩。
“娘娘?”
婢女都上來將冉清榮扶到了一旁,“娘娘也受了風寒,不如早點歇息去,鶯鶯郡主有奴婢照料。”
冉清榮哪裡放心得下女兒,“我再守著幾日。”
婢女沒法,只好去找太子勸冉清榮,齊戎正焦頭爛額地處理公文,卻也急匆匆地趕來,不待與冉清榮商量,便將她腿彎一抄,摟入了懷裡。
“清榮?頭暈麼?”
齊戎抱著她出了鶯鶯的寢房,穿過如火的紅楓,將冉清榮抱入樓閣,冉清榮靠著他,一有了支點,整個人昏得更厲害,“近來總是有些疲憊,鶯鶯又得了病,我心裡急,有點不舒服,我休息兩個時辰就好了。”
“兩個時辰恐怕不夠,”齊戎沉默了半晌,“我令人傳太醫來給你瞧瞧病,別等鶯鶯好了,你又病倒了。”
冉清榮虛弱地微笑,“我哪有那麼嬌弱?”
齊戎始終是不放心,將冉清榮抱上軟床,便坐在跟前守著,傳來的太醫很快揹著藥箱來了,太醫一診治,便拱手道:“殿下放心,太子妃只是吹了風,又數日不眠不休,導致人有些疲乏,臣開副方子,每日一貼,多加休養也就沒事了。”
冉清榮聽著,緩緩地點頭。內心裡頭卻不免蒙上了一層失望。
她近來食慾不振,頭也犯暈,像懷著鶯鶯的時候,心裡便多了渴望,懷疑自己是不是有了孕,可太醫卻明明白白告訴她沒有,冉清榮臉色還是溫和柔婉的,心底卻已細雲密佈……原來還是沒有懷上。
齊戎將她露在被褥外的雪白皓腕籠住,替她掖好被角,溫熱的手掌宛如燒紅的烙鐵,燙得冉清榮要收手,齊戎轉頭,笑著命人送走了太醫,房內空無一人,只剩下龍涎香嫋嫋地蔓延過床帳,他雙目明亮深邃,有一分喜意,“清榮,別擔憂,你只是太累了。我會抽空去瞧鶯鶯,你記著休息。”
男人一點不懂她為何難過,只為著她身體無恙而開懷,冉清榮默默地抱住了他的被,溫熱的嘆息打落在齊戎耳根,目含責備,“我沒事,你安心著處理你的政務,鶯鶯有我。”
“它們比不得你重要。”齊戎將她扶下來,將枕頭擺平,託著冉清榮的後腦將她溫柔地放了下來,將溫軟的棉被拉到冉清榮的玉頸,替她撩開一綹垂落的鴉發,他的臉色平和溫柔,像最平凡的丈夫,正在照顧生病的妻子。
可冉清榮只記得他這句話,心裡驀地便暖了,再不為御醫的話失落。
齊戎捧住了她的手,冉清榮的手有點涼,被齊戎哈了一口氣搓了搓,他微微攢著眉笑道:“清榮,對我多言,什麼都不及我們一家三口的健康重要,如今倒了兩個,我怕得要命。你別再想著真要了我的命了,好好休養,等你好了,我們立即去遼西。”
冉清榮記得,齊戎和皇帝有個三月之期的約定,如今三個月早過了,若不是顧慮著賢王事敗不久,端王還未趕回上京,依著齊戎的脾氣,怕早已向皇帝提出讓位了。
可這耽誤不得,皇帝如今的身子骨愈發不好,不能下榻,晝夜昏睡,便格外思念虞皇后,一想起舊事來滿懷傷悲,更是不利養病,如今換了純貴妃侍疾在側,卻也始終不見好。
冉清榮嘆口氣,點頭,“殿下,其實孩子這事我也挺矛盾的。”
“矛盾什麼?”齊戎微一挑眉。
冉清榮被他握著手,想到自己要說的話,禁不得臉色暈紅如海棠,綺麗清豔,“以往在東宮時,皇后娘娘要為你擇貴女納妾,我雖心中有些不悅,但卻真心地想著為你好,想著你該開枝散葉。如今,我……卻做不到了,你若是做皇帝,我真怕,我做不到那般大度。”
齊戎一直靜靜地聽著她說,可越聽,越是繃不住愉悅,便真的勾唇笑了起來,將臉埋入了她的掌心,“傻清榮,我說過很多次了,不會有別的女人,就算我做皇帝,也只有你。你不知道我從小就喜歡你啊。”
“……”老夫老妻說這個怪難為情的,冉清榮別過了臉頰,兩團如霞的紅雲卻盤而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