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部分(1 / 4)

小說:今萍嵋 作者:飄雪的季節

一個面目憔悴的婦人站在新婚夫婦大門前徘徊,身邊還有一雙衣衫破舊、縫洗的乾乾淨淨的兒女緊緊抓著婦人的衣襟,劉大人正欲出門去太常寺當值,見到這三個人頓時如雷擊般立在原地,婦人哽哽咽咽欲語淚先流,一雙兒女已經撲過去叫爹爹了。

原來村中起瘟疫,縣令怕疾病傳染開來,全縣遭殃,下令封水封路,村中人不得外出,任憑自生自滅,封村那天婦人恰好帶著孩子去鄰縣拜菩薩給家人求福,得知這個訊息後,不敢回家,也不敢回孃家或者投親靠友,因為一旦暴露是這個村子的人,哪怕丈夫這個有舉人功名的人護著,也多半被人以為染了病活活燒死或者捉起來扔回村子等死。

這婦人著實剛強,果斷的典當了身上的金銀首飾綢緞衣服,布衣荊釵,隱姓埋名帶著兒女登船一路向西,先到成都,輾轉去了雲南大理,保住三人性命,靠著一手好針線掙吃穿,每年結餘甚少,所以一直沒能上京尋夫,直到去年春闈劉大人金榜題名天下聞,連大理偏遠之地也張貼了新科進士們的姓名籍貫,婦人狂喜,節衣縮食帶著孩子上京,一路上辛苦自不必說,女兒還病一場,走走停停,快一年才到京城。

婦人去京城荊州會館找丈夫,老鄉告訴她夫婿在南京太常寺為官,並贈以豐厚的程儀助她尋夫,婦人稟性剛烈,擔心夫婿為此背下人情債,影響丈夫官聲,堅決辭了,折路從京城返南京之日,恰好是夫婿續絃娶沈家大小姐沈詠蘭之時!

三個月後,夫妻重聚時,婦人已被生活磨礪的急劇衰老,站在新婚燕爾、意氣風發的劉大人旁邊,不像夫妻,更像母子,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

沈詠蘭不是公主,劉大人做不了陳世美,他告了假,去善和坊烏衣巷負荊請罪,說明原委。沈家不佔理、不佔道義,更不可能讓女兒做妾,只能打落牙和著血往肚裡咽,爽快去衙門宣佈婚事無效,沈詠蘭還要強作歡笑恭賀劉大人破鏡重圓,倔強的她忍到指甲將手心戳爛,鮮血橫流,也沒有流一滴眼淚。

整整一個夏天,南京城都在熱議劉夫人千里追夫記,沈詠蘭識大體賀舊人。更有那好事者將此事改編成大戲《尋夫記》,結尾繼室主動讓位給原配,甘做側室,原配推脫不過受了,從此嬌妻美妾以姐妹相稱,共事一夫,堪稱和諧家庭典範,男主角名利兩全,此戲大大滿足了男人們期待和想象,如今二十多年過去了,還有戲班子唱這出戏。

那時做妹妹的沈佩蘭看著姐姐夜不成寐,形容枯槁,嚇得以為姐姐會做傻事,日夜守在身邊不肯離開。至今和母親一起談起往事,沈佩蘭依舊唏噓不已:“那劉夫人是個剛烈之人,姐姐又何嘗不是?姐姐回家後整整一個月都不說一句話,也不哭鬧,直到夜間一場雷雨過後,姐姐跑到荷塘浮香閣,看著滿池荷花大笑三聲,從此面色如常。要換做是我碰到這種倒黴事,一輩子萎靡不振都有可能。”

沈詠蘭三年後嫁給一位年齡相仿的南京國子監監生,成親七年監生恩科春闈考中三甲同進士,一直做著外放官,沈詠蘭帶著孩子們跟在任上,差不多每隔兩年沈老太太過壽時會回南京小住一月。

“詠蘭的倔強像我,這種性格能扛得住事,但偏偏又經常遇事,老天是故意安排的吧,給你的越多,你付出的越多。”提起大女兒,沈老太太藉著夜色抹去眼角的淚珠,“唉,沒想到啊,到了下一代,韻竹居然像她大姑姑那樣命運多舛,成親三日就和離,歸寧那天她哭訴白家如何無禮,我便想起詠蘭了,心裡是雙倍的痛啊。”

“前日和離之後,我問她要不要去鄉下莊子裡散散心,免得別人亂嚼舌根,她說我又沒做錯事,躲什麼?那語氣表情,和你姐姐神似。我疼惜她,但也更希望她能像你姐姐一樣堅強起來,我把她的嫁妝交給她自己打理,還把聚寶門大街一個鋪子給了她。這世上都說女人依附男人生存,可是女人若不自強,自保可以,過舒心日子是肯定不行的。我們沈家的女兒,就是要有能力讓自己快活,可不能總是圍著男人轉,一生悲喜由他人。”

這便是沈老太太的矛盾之處,一方面作為招過兩次贅婿的家產繼承人,她自強潑辣,對三從四德是嗤之以鼻的,而另一方面,轉換沈家門庭,把沈家往上流社會上引導,就必然要遵從這個階層的主要價值觀和規則。

所以有些話可以對女兒說,卻不能對媳婦說;可以對孫女說,卻不能和孫子說;可以對內言傳,但對外連意會都不行。

在孃家沈佩蘭明顯輕鬆許多,母親的話,她是深有體會,“都說女為悅己則容,我才不信這話,我怎麼穿衣打扮是為我自己高興,取悅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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