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沈今竹深吸了幾口氣,說道:“我來為亡母抄經祈福,自己走上去更顯虔誠。”
終於看見了寺廟的黃牆,這時寺廟的大門已經關閉,值夜的老僧開啟側門,放一行人進來,沈今竹雖是在雞鳴寺暫住幾日,一應帶的箱籠確也是十好幾個,大到慣用的被褥椅墊,小到素襪裙釵,都被沈佩蘭指揮著裝箱抬過來,生怕委屈了她。
雞鳴寺佔地甚廣,足足一百多畝地,另外還有一千多畝的寺田,雞鳴山腳下佃農墾種的土地幾乎都是雞鳴寺的田產,這田產還不用交稅,養著寺裡百來個和尚。
彎彎繞繞穿過一座座殿堂樓閣,曲徑直道,到了寺廟深處,黃牆後面是專門接待香客住宿休息的靜室院落,換了一個笑容滿面的知客僧接待,小沙彌早就一路小跑著告知知客僧將要到來的一行人來歷,知客僧不敢怠慢,晚課做到一半,就停了經卷來此處等候。
“阿彌陀佛。”這知客僧雙手合十,笑容雖然和煦,但是話語卻不那麼盡人意,“後天就是中元節,許多香客在淨室抄經唸佛,為亡者祈福,已經沒有空閒的院落供這位女施主單獨居住,是否可以與其他女施主同住在一個院子裡,請女施主放心,只是在一個院子,靜室都是單獨的,不會互相打擾。”
這僧人胖大、圓臉朱唇、耳垂肥厚的幾乎要碰著肩膀,很像殿裡供奉的彌勒佛像,就衝著這張臉,旁人也不好生氣的,沈今竹倒是無所謂,齊三卻不願意了,這可是他娘子流蘇第一次託付他辦點事,怎麼能胡亂湊合了?再說了,四夫人那裡也不好交差啊!
齊三笑道:“圓慧,你我可是老相識了,每年國公府的香火錢都是我送來的,府裡大小主人上香拜佛也是我先來雞鳴寺安排,那一次不是闢出一個乾淨的院落來給主子們歇息?怎麼這一次就不行了。你是在逗我玩吧,別囉嗦了,天色已晚,趕緊叫那些女香客挪地方,給我們表小姐騰出個安靜的院子來安歇。”
知客僧當久了,接待的高官貴族多了,接收的香火錢海里去了,漸漸養就一雙敏銳而且勢利的眼睛,空有一個酷似彌勒佛的皮囊而已。聽到“表小姐”三個字,再瞥見沈今竹神色疲倦、面板微黑、毫無豪門貴女的矜貴氣質,圓慧心裡有了譜,可能是一位上門打秋風的表小姐吧,並不是正兒八經的國公府小姐。雞鳴寺是南京第一古剎,又是皇家寺廟,中元節住得人又多,這靜室裡頭住的女香客們的家世不是公侯伯爵,就是三品以上高官家的女眷,那些鹽商巨賈出再多的香火錢,連靜室的廁所都別想沾邊!
何況徐家四房的夫人並不是出自高門,估計這表小姐的出身更不會好到那裡去,雖拿著徐四爺的名帖來的,頂著國公府表小姐的光環,但一表三千里呢,看這模樣,恐怕是鄉下地主家的女兒,來金陵見見世面吧。為了這樣的表小姐,大晚上把正在做晚課三品官以上的女眷叫出來搬箱籠,騰房子,根本就不值得啊!
念於此,心中有了決斷,圓慧面上依舊堆著笑,嘴裡卻毫不讓步:“這一次恐怕要對不住您齊三爺了,一來是天色已晚,女施主們都在殿裡做晚課呢,不方便騰房子,二來是靜室已經住滿,實在無處可搬,就是這位小施主住的房間,也是貧僧擔心有貴客來此預留的一間。要是齊三爺覺得實在不方便,不妨去其他寺廟看看,是否有空的院落。”
圓慧已經將話說死了:要麼和其他女香客同住一個院落;要麼離開,另尋別處。
齊三世代家奴,豈不明白圓慧如此強硬的原因,無非是輕視表小姐出身單薄了,若果真是徐家的小姐,哪怕是庶出的五小姐六小姐,都斷然不會受此冷遇。齊三暗道:若是其他表小姐,我順水推舟,湊合一下也就罷了,可這一位是四夫人心尖上的人,聽娘子流蘇說,自從表小姐進了園子,連親生兒子七少爺徐松都不太管了,一心撲在她身上,也就是擔心表小姐出身單薄了,怕受人輕視,園子裡頭的勢利眼個個都不遜於圓慧呢。我娘子在鳳鳴院當掌事,表小姐被打臉了,我娘子面上也無光,不行,得讓這圓慧曉得厲害!
齊三冷冷一笑,說道:“既然圓慧你做不了主,我也不為難你,我這就去找住持。”
圓慧沒想到齊三居然會為一個鄉下姑娘找住持,心下暗道:找到住持又如何,住持才不會為了一個鄉下姑娘去得罪高官的。
於是依舊笑眯眯說道:“住持的晚課要做到子夜方休,不好打擾的,否則擾了佛門清修之地,豈不是辜負了這位女施主為亡母祈福之心了。”
我是在徐家當差,又不是你寺廟的人,我不找住持,表小姐跟別人擠在一個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