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大嫂子聽個正著,忙道:“哎呀,我的好太太,這是什麼話,都說亂世出英雄,咱們寨子上下幾千口都等著跟大當家謀個正經出身呢,不知多少人羨慕太太你慧眼獨具,咱們大當家又不像其他山寨那些殺千刀的,見著漂亮姑娘就往回搶,他可是做大事的人,將來少不得封妻廕子,到時候咱們少當家可就享福嘍。”
江氏被梅大嫂子觸動心事,怔怔出了會兒神,低聲道:“若真有那一日,只盼著爹孃能原諒我這不孝女,就算死也能閉上眼了。”
這話出口,她不由眼睛一熱,面前一片模糊。
幾年下來,梅大嫂子隱隱知道她心結。
但梅大嫂子覺著當務之急不是說這個。
在一眾外人看來,隋鳳同江氏多年夫妻風風雨雨過來,患難與共鶼鰈情深,可梅大嫂子卻早就發現,這兩口子私底下竟是相敬如冰,幾日也未必說上一句話。
所以突然多出個性格開朗的美貌女子在金湯寨長住,才會叫她這般如臨大敵。
她抬頭看看窗外空蕩蕩的院子,壓低了聲音勸道:“太太,都說瘦田無人耕,耕開有人爭。那姓宋的是什麼人,做買賣的商戶,最愛這一本萬利的勾當。你守著大當家這麼些年,可不能便宜了她,就算是為了大姑娘、少當家,你也該軟和軟和,好好的對大當家,先把人哄回來再說。這男人啊,你只要叫他面子好看,他還不是都由著你?”
江氏沒有說話,只是抿了抿唇,看上去有些意興闌珊。
梅大嫂子還待再勸,裡屋響起了窸窸窣窣聲,跟著就聽一個稚嫩的聲音叫道:“娘!”
不等江氏應聲,梅大嫂子慌忙站起,笑道:“哎呦,少當家的醒了,我來抱,哈哈,這時候起剛好,不耽誤夜裡睡覺,來,咱們收拾收拾,洗把臉,先試試太太給你準備的過年衣裳。”
說話間她進了裡屋,江氏聽著兒子一醒來就撒嬌:“不嘛,我想去跟勝子玩。”索性坐回了原處,將身體向後靠在了錦被上,望著窗外出神。
勝子是梅大嫂子的二兒子,只比隋明城大了半年。
過了一會兒隋明城穿戴停當,六歲的小子正是精力旺盛能鬧騰的時候,他這一醒,梅大嫂子和江氏再沒空閒繼續先前的話題。
一轉眼到了臘月二十幾。
正像梅大嫂子擔心的那樣,宋家人在金湯寨住下來,半個月時間夠他們融入其中,和金湯寨的頭目寨丁呼朋喚友,樂不思蜀。
宋家的根基在北地密州,他們將北地盛產的皮毛藥材賣到南邊,再換成南方絲綢茶米販運回北地,為開啟商路,十幾年前就開始同鄴州的土匪打交道,拜山頭,交孝敬,依足了江湖規矩。
這宋姑娘閨名安如,極得家中老太爺寵愛,從小和生意夥伴齊氏的嫡孫訂了親,宋齊兩家一北一南,想著聯手賺天下人的錢財,誰知在宋安如十六歲那年,齊家樹大招風,遭人入罪,竟落個滿門抄斬,家產充公。
宋安如就此守瞭望門寡,婚事一下子成了老大難,拖延到如今二十好幾,更是高不成低不就,不要說門當戶對,想找個差不多的人家續絃,還擔心對方是衝著自己的錢財而來。
買賣人家沒那麼多講究,宋安如從小拋頭露臉的慣了,往日裡這金湯寨她跟著家人也經過幾回,可那都是改頭換面穿了男裝混在商隊裡,像現在這麼塗脂抹粉精心打扮,還是頭一遭。
宋家人出手闊綽,年禮拉了十幾車,據金湯寨掌管賬目的三當家粗略估算,這諸般禮物加起來怕是得上千兩銀子。
宋大姑娘還找了門路,趕在年根兒底下從百里外的安城弄到了數百件皮甲。
這批皮甲運到,大當家隋鳳再忙,也抽出時間來,專門設宴款待宋氏一行。
宋安如於席上單獨敬酒,隋鳳含笑滿飲,據梅大嫂子的丈夫回來講,當時不少兄弟藉著酒勁兒瞎起鬨,鬧得兩人面紅耳赤,氣氛十分曖昧。
他還叮囑梅大嫂子:“我看大哥多半有點那意思,三當家的他們一個個都樂見其成,你就別跟著參合了。”
結果沒等梅大嫂子把這訊息向江氏透露呢,他家那慣聽牆根兒的二小子就跑去跟隋明城憂心忡忡地說:“聽說等過完年你家要辦喜事了,你爹給你找了個後孃,也不知道往後你在家裡會不會受欺負?”
隋明城本來就挺怕老爹隋鳳,聞言打了個哆嗦,含著兩泡淚大聲叫道:“放屁,我娘好好的,哪來的後孃?”
勝子訕訕然住口,望向小夥伴的目光迷茫中又帶著同情。
要是他攤上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