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在旁細看那關嘉,確實,這位前順臺知縣穿著布衣,身上連一件飾物都沒有。
他就是不做縣令了,好歹也是白州關氏的子弟,想想那浦襄的汪縣令,出手就是二十個金元寶,真不知道他怎麼窮成了這樣。
再看這屋裡,桌子竟還斷了一條腿,下面拿磚頭墊著。
明月心中彆扭極了,目光不停地往那條斷腿上瞧。
窮點不要緊,三條腿的桌子整天看著不難受麼,她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沒喚隋順進來幫忙給修一修。
關嘉未回答白策的疑問,把目光轉到了明月身上,笑道:“聽說你在街上足足逛了兩天,可是遇上了什麼難題?這位姑娘是……”
白策為明月做了介紹。
明月內心對這位傳說中愛民如子的好官十分尊重,更不用說如今還有事相求,趕緊襝衽行禮,道:“見過關大人。”
她一身男裝,這個禮行得有些滑稽。
關嘉擺了擺手,笑道:“什麼大人,隋小姐莫要跟白策學,關某如今不過一介草民,快別客氣,請坐吧。”
白策落了座,明月猶豫了一下,實在不好初見面就鬧特殊,也找了張椅子小心翼翼坐下。
還好,那椅子只是吱扭了一聲沒有散架,她暗自鬆了口氣。
關嘉再度看看兩位客人,問了句:“喝茶不?”
“喝不喝茶也要問?”白策有些無語。
關嘉不好意思笑笑:“我也是剛來大化,臨時在這裡落腳,不好太過麻煩主人家。”
明月連忙道:“不必麻煩,我們不渴。”
白策忍不住問他:“神神秘秘的,大人你該不會是犯了什麼事,正遭人追捕吧?”
說真的,明月也有此懷疑。
偏關嘉坦然自若地搖了搖頭:“那到沒有,總是小心點好。”
白策對他在做的事多少知道一些,見他不肯細說,猜到是顧忌明月在場,關嘉大約事先根本未料到自己會帶了外人來。
雖然經由小侯爺那事,自己覺得明月足以信任,但畢竟事先未得對方同意。白策歉意地笑笑,決定先問明月關心的話題:“這次我帶隋小姐來,還是為了先前在信裡問的那件事,就是丁酉年六月大人可有哪位親朋好友去過武平壩?這事其實是隋小姐想要打聽的,她知道你來了大化,一定要我帶著她來親自問問。”
關嘉頗為詫異,關於這個問題他明明已經在寫給白策的信中回答過了,這小姑娘為何揪著不放,非要當面再問一回?
武平壩位於順臺以北,相距一百多里地,屬臨縣範圍之內,中間還隔著一個三不管地帶。那裡荒山野嶺,沒什麼人煙卻有土匪出沒,亂得很,誰沒事會跑去?
“我印象中確實沒有。那年武平壩附近又沒什麼大事,再說當時你還是我的師爺,我若有親朋好友到來,你會不知道?”
明月十分失望。
還不是上回由白策口中聽到答案時的那種失望,當時白策緊跟著就告訴她說關嘉要來大化,可以當面細問,總是抱著一絲僥倖。
可現在,這最後的希望也沒了,一個花了很多心思追尋了好幾年的線索徹底斷絕,令她失落又茫然,也沒了糾正關嘉“那年武平壩沒大事”的心情。
再說在一個縣令眼中,兩幫土匪殺來殺去,確實也不算什麼大事。
關嘉見二人皆默然不語,問白策道:“來,輪到你給我解解惑了,上次來信中語焉不詳,怎麼好好的師爺說不幹就不幹,跑去金湯寨了?”
白策就把正月裡順德侯世子落難浦襄,他萬般無奈之下向剛巧路過的明月求助,明月以他去金湯寨做軍師為交換條件,救了小侯爺的事講了。
關嘉饒有興致聽完,笑呵呵同明月道:“原來如此,那要恭喜隋小姐做了筆異常划算的買賣。”
明月心情正處於谷底,想擠個笑臉出來未果,乾巴巴附和道:“多謝,我也這麼覺著。”
關嘉還待就此事再說兩句,腦間突然閃過了一念,神色微怔。
白策一旁道:“你這是……”
關嘉抬手阻住他問話,又凝神想了一想,猶豫道:“我剛才突然想起一件事來,丁酉年六月不是沒有大事發生,你還記得前任鴻臚寺卿邵鴻光是什麼時候被皇帝下旨削去官職,全家發配的麼?”
白策回憶道:“好像就是八年前,難道是六月?”
邵鴻光,這名字怎麼這麼耳熟?
明月忍不住露出了驚訝之色,咦,不就是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