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攏緊敞開的前襟,率先下了床。
須臾,宮娥們魚貫入內,伺候阿瑤梳妝打扮。
皇帝靠在床頭,饒有興致地旁觀,待到阿瑤的髻鬟重新挽起,他從花瓶中折了一支花苞初綻的梅花枝,小心翼翼地插入阿瑤的鬢邊,一同觀賞鏡中的彼此。
阿瑤不言語,皇帝也不言語,不知是賞花著了魔,還是為美人入了痴。
不一會兒,殿外有人輕喚,皇帝方如夢初醒,拉起同樣晃神的阿瑤前去花園的暖閣。那裡剛佈置停當,樂師業已圍坐舞臺兩側。還有七八名身形壯實、身著胡衫的男舞者半蹲在舞臺中央,蓄勢待發。
皇帝甫一露面,領舞者獨自踩著舞步,連續跳躍後,長袖一甩,暖閣頓時鼓瑟吹笙,熱鬧非凡。緊接著,餘下男舞者紛紛戴上面具,配合領舞者的舞步,在抑揚頓挫的樂曲聲中,翻騰跳躍;如出水蛟龍,又似獵鷹沖天。
阿瑤看得入了神,驀然想起皇帝,回身一看,卻不見他的蹤影。她焦急地喊了聲皇上,轉瞬便被樂器聲吞沒。正是困惑,一名戴著面具的男舞者忽然拽她進入舞臺,所有男舞者圍著她邊轉圈邊舞蹈,讓她既害怕又新奇。
一曲終了,男舞者整齊地向後退散,只留下一名戴面具的男子。
阿瑤已猜出*分,果然他面具一揭,正是皇帝。
此刻他髮髻上換了一枚金簪,且尺寸稍長,只聽他口哨聲響,臺下的男舞者立刻開啟暗中準備的鳥籠,數十隻短如食指貌似鳳凰的桐花鳥便振臂高飛,在暖閣盤旋一圈之後,竟會乖巧地停駐在眾宮娥的珠釵上。其中有隻膽大妄為的桐花鳥,居然駐足在皇帝的金簪上。
阿瑤噗嗤笑了一聲,作勢要幫他揮趕雀兒,卻被皇帝柔聲勸阻。
“十二姐,你的心思我明白,你不過怕隨我入宮後,便如籠中之鳥,沒了自由。是這樣嗎?”
阿瑤沒吱聲,點了點頭:“原來皇上聽見我與宮娥的談話,所以才抓這些鳥兒來提醒我?其實這事皇上早已拿定主意,我的心思,又有什麼緊要。”
皇帝板著臉:“如何不重要?我讓人預備這場胡騰舞,讓人花重金在雪天尋來桐花鳥,只為了羞辱你嗎?”
阿瑤自知理虧,臉憋得更紅了。
皇帝說:“我尋桐花鳥,因為此鳥性情溫順,羽毛豔麗,每每喜愛在婦人珠釵上停留,又極易馴服。便如你,一貫逆來順受,何曾有過自己的打算?所以我才疼你,憐你,即便深宮內院是你口中的牢籠,而你這種桐花鳥卻能停在天子的簪上,見證我如何統御江山,收服佞臣。我的天下有多大,屬於你的安身之所便有多遼闊。”
阿瑤為之一震,動容道:“皇上莫忘記,我的舊主畢竟是唐相,難道皇上今後果真不計較?”
皇帝認真地端詳她:“我可以不計較,只是你還不肯。想你追隨唐相多年,必定也託付過真心。可他意氣風發青春正茂之時,並不曾有過你的影子。如今他權傾朝野,情漸少,利為重,你終究能換到的,也不過是個影子。而我的初心,便只有一個你,為何你偏偏不肯走進來?寧可淪為她人的影子,也不肯做我心底的那個人?”
“你興許覺得自己一生總為男人利用,強顏歡笑多。所以我叫上這幫男人為你起舞,為你高歌。無他,只因你是我心尖上的人——當今天子髮簪上唯一的桐花鳥,十二姐。”
番外1
我已經很有一段時日睡不好覺。
常常會整夜整夜睡不著,睜著眼一直到天明。也有睡著的時候,卻總是噩夢連連。
夢裡我又爬上了秦放歌的床。
他的被子裹得很緊,我花了些功夫才鑽進去。
我趴在他胸口上,竭力緊貼住他,可他卻沒有任何反應,只是微抬起頭冷冷看著我。我大著膽子去解他的衣帶,然而手抖得厲害,許久都不能解開一個帶子。
這一段時光漫長而難熬,我覺得熱,額頭上的汗一把一把地往下掉,像下雨一樣,順著頭髮絲就那麼掉下去。掉在他衣襟上,只一瞬就暈開,溼了的衣服變得透明,透出裡面的肉色,那是他賁起的結實的胸肌。我下意識去看他臉色,抬頭時汗水便滑進眼睛裡,又澀又疼,淚意霎時漫上來,眼前一片模糊。
渾身都是汗,溼透的裡衣緊貼住背,溼漉漉潮糊糊。
可我必須得解開那衣帶,實在沒空去理會這些。
他很不耐煩,我知道,可我沒辦法。事已至此,不管有多難堪多失臉面,我也得把它做下去。
我的孤注一擲並不能如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