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救救我女兒好麼?”
鮫人一臉警覺地望著她,並不明白她的話,只是下意識地搖了搖頭。
她跪在地上淚如雨下,哽咽求它:“我求你了,就一顆,一顆好麼?”
鮫人支起上半身盯著她,又輕輕擺了擺魚尾,悄悄挪動著往後退去。
無限怒意瞬如燃火,所有僅存的善良剎那都化作了忿惱,檀枝順手操起一旁的藤條將鮫人逼至牆角,唇齒間迸出顛狂:“我就不信你不哭!”
話音方落,檀枝揮動藤條抽打在鮫人身上,那是丈夫生前特意製作的鞭子,上面有細齒如鋸,只稍抽一下就可皮開肉綻,那痛便深深刺進骨髓裡去,無論什麼樣的猛獸都無可抵抗。更何況它只是個小小的鮫人。
鮫人的眸子瞬然血紅,無邊恨意如浪濤翻滾在那如箭如刀的目光裡,但它的身子已不由自主地伏下去,劇烈地在泥地上顫抖著。
檀枝氣喘吁吁地在木椅上坐下來,手中那支藤條已經被鮫人的魚鱗颳得滑溜光直,也抽得它渾身血流不止,可還是沒能讓它落下一滴眼淚。
“你……到底哭……還是不哭……”檀枝咬牙狠狠說道。
小鮫人死死將雙唇咬得血色全無,它犟著滿腔怨怒憤恨硬是不讓自己發出一點呻吟,然後堅決地搖了搖頭,不肯服輸。
檀枝高高地揚起手中的藤條鞭子,滿臉陰戾地咬緊牙關將所有力氣都凝聚在手臂上,就在即將揮落的那一瞬間,一個細而軟的聲音竄入她耳畔。
“娘……你……在做什麼……”茉兒的聲音實在太微弱,卻在綿軟裡生出無窮力量,牢牢抓住了檀枝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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泣珠 之二 。。。
“茉兒?”檀枝回首看見女兒竟然吃力地抬起頭朝自己呼喚,不由心頭一跳,“你怎麼醒了?”
“娘……不要傷人……”茉兒朝檀枝伸出柴棒一般細瘦的手,唇邊浮現笑意如掠影。
檀枝立刻丟下鞭子衝到女兒身邊將她緊緊抱在懷裡,泣不成聲:“茉兒……好一點……你有沒有好一點……你有沒有好一點……”
“娘……為什麼要打人?”茉兒費勁說出一句。
檀枝伸手抹了一把眼淚,帶著哭腔說:“茉兒……好孩子……那不是人……是……是鮫人……它能滴淚成珠……那珍珠可以買好多好多藥材……一定能把你治好……一定能……”她泣不成聲,不覺將女兒摟得更緊。
鮫人躺在血泊中一動不動,彷彿已經昏死過去。
茉兒的憐憫目光久久地凝定在鮫人身上,許久她才輕輕說:“娘……它也有娘……也會和娘一樣心疼的……”
檀枝渾身一顫,目中熱淚滾滾而下,方才的愧意如如絲漸漸纏緊,雪球一般滾作百倍千倍,轟然砸上她心頭。若不是救女心切,她又何來如此殘忍的念頭,又哪來這樣狠辣的手段?她心口一痛,不可自制地哭出了聲。
“娘……不要哭……”茉兒伸出小手細細為她抹淚,“娘,去看一看那個……那個……那個小魚兒吧?”她一連幾聲遲疑,不知該喚鮫人做什麼。
檀枝含淚點點頭,抱著茉兒走近鮫人,卻在見到它渾身如溝壑一般密集的傷口時倒抽一口冷氣,自己……竟下了這樣重的手麼?
一滴眼淚從茉兒眸中滑落,摔在鮫人泛著血絲的唇角,暈開一股子溼潤鹹澀,讓它微微睜開了眼睛——再不是女子兇惡的眼神,再不是神情恐怖的臉,鮫人哀痛地低吟一聲,全身不可遏制地微微發抖。
茉兒將一條柔軟潔白的綢布裹在鮫人身上,柔聲說:“對不住,孃親是想救我才這麼做的……”
殷紅的鮮血瞬間浸透白綢,這是家中唯一值錢的東西,原本是要給茉兒做新衣用的,檀枝抽了抽痠痛的鼻尖,忍住就要落下的眼淚。
鮫人一瞬不瞬地看著茉兒,滿目的仇恨漸漸褪去,化作一潭幽幽碧水,波光粼粼。
“小魚兒,我會送你回家……”茉兒顫巍巍地朝鮫人伸出手,一剎那似有憫柔的春水涓涓流淌,令它也緩緩交出自己的手,卻在即將觸及的那一刻驀然一怔。
茉兒略牽了牽唇,似想對它一笑,臉色卻陡然煞白,唇間噴出點點猩紅,直濺上那襲雪白綢布……隨著她劇烈的咳嗽,大口大口的鮮血湧了出來,溫熱了鮫人滯在半空的手,也染紅了它頸間串帶著的那朵白蓮。
檀枝一愣,慌忙去探茉兒的鼻息,忽然撕心裂肺地大哭起來。
鮫人呆呆地望著滿手的鮮血和漸漸僵直的茉兒,眼中頓時水光湧動,自喉間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