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平,我既然生而為人,就總有所求。生離死別、榮辱起伏,人生際遇,真就比戲唱的還驚險。待到浮華散盡,才明白,功名利祿、權勢富貴,終歸化土歸塵,我要的,是你許我的諾言,要陪我白首終老,看盡世間風景。
我至今仍記得,你明眸皓齒,嫵媚妍麗,躲在雪白梨花樹間,輕盈遊走、巧笑開懷,說盼郎情深妾意重,生生世世長廝守。
我這輩子,讓瀾姑娘傷了多少心,擔了多少怕,自己都記不清。可你在我記憶裡,從不曾惡言埋怨,冷語譏諷,永遠寬厚柔和,軟言溫存,所有心事,都被你一眼看穿。怨不得十三哥一句,人在身旁,如沐春風。
猶記得大婚不久,你我獨處,窘迫尷尬,生平第一次,我竟不知如何與女人相處。彷彿洞悉我的為難於窘迫,你不理會,只輕輕笑,一段段的、繪聲繪影的,把民間私傳的《太平廣記》偷偷講給我聽。
《古鏡記》明明白白寫著大業七年的事情,你偏偏信誓旦旦告訴我是建安六年的故事,我面上不敢露出聲色,可心裡卻快要笑翻天。
原來我眼前這個姑娘真是機靈鬼,自己讀故事,記不住書裡的年代不要緊,還非扯出個了不得的年代來唬弄人。
我本想聽過就算,可終歸還是沒忍住,告訴你,故事發生在大業七年,而非什麼建安六年,胡編也要有個限度。結果反被你逮到小辮子,不依不饒的非要去告訴皇上,說他的皇子私底下看宮廷禁書。
我一時慌了神,可轉眼間又發現你躲在帳後偷笑,才知你本就不是會告密的性子;且堂堂侍郎千金,看這等神怪閒書豈不是更為世俗難容?
我一時恍惚,被眼前燦如春華,皎如秋月的摸樣亂了心神,你和我這樣親熱熟絡,是否,已經不計較我大婚時,對你的怠慢和委屈。
我賭咒立誓說我從未看過市井閒書,又央求你把故事講完,哄你是世間講故事最好聽的人。
結果你果然是個傻丫頭,也不知是機靈還是笨,人家給了幾句誇獎,就又活靈活現的往下講,片刻功夫,就把方才的把柄拋之腦後。
其實,我是騙你的,《太平廣記》我早就偷偷看多少遍過,書裡的內容爛熟於心,早就沒有了聽故事的心氣兒。
可我還是反反覆覆央求你給我講許多遍,其實,你一直都不知道,我無心聽故事。
我只是……,只是喜歡看你眉飛色舞的樣子……
你不計較,可我知道自己從來就不是好丈夫,正如有件事,讓你糾纏了大半輩子,我卻再沒機會當面告訴你。或許我早已將答案告訴你,只是你從不拿我的話當真,憑白當玩笑給錯失了。
記得淺香生春兒的時候難產,我才頭一次,見到了你口中的七姥姥。她看上去精明尖刻,就像宮裡嚴厲的嬤嬤,我因她是你家人,才將方才她言語不恭衝撞的怒氣壓下來。
可就在你進宮陪伴老太妃第二天,你的七姥姥再次登門,在府門口跪到我面前,神情、舉止、禮數與前日大相徑庭、判若兩人,儼然世家出身,講話在情在理,滴水不露、分寸不失,反倒令我有些錯愕。
她說自己揹著主子,特意來到我們府上,求我不要因她言語不恭,而遷怒姑娘。想來,她到訪真正的目的,恐怕是要探探我對你的心意,到底如何。
她告訴我,她們家姑娘自懂事起,再沒見過爹孃,雖在至親身邊長大,可總歸算是寄人籬下。看著平日淘氣爽快,沒個姑娘的樣子,可那是因為太會討人歡心,太怕別人不高興,心裡顧及別人太多。
說她們姑娘七竅玲瓏心也不為過,心思沉在海底,想找都難。真有高興事兒,從不與人講,若是有了傷心事,就更難撬開她的口;指望她和你說心裡話,比登天還難。雖是自小和哥哥弟弟長大,小時候唸書玩耍不要緊;可姑娘大了,難免有心事,這時候才知道身邊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錦雲固然好,可再好也是下人,哪兒有主子拉下臉,天天上趕著和奴才去說心裡話的?
她還說,姑娘是真正善良的人,會因為身旁人難過就陪著傷心;府上側福晉難產,她真敢掏心掏肺的叫我來救人,有這份氣度胸襟就夠了。她縱然是假裝幫幫忙,著些急,裝裝樣子張羅幾下,任側福晉生死由天,誰也說不出什麼,您到頭了還有感謝她不是?可她讓我放心,以姑娘的心腸,做不到虛情假意。
臨走時,她說要告訴我一句掏心窩的話,不怕我怪罪。都知道爺們的心難伺候,可她們姑娘,是天下難尋的好姑娘,十四爺不喜歡她不要緊,可一定善待姑娘,錯過來再難找回來。什麼時候,若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