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中時時閃著凌厲和狡黠的光芒,總是如狐狸一樣,總能找到讓我乖乖去醫院的理由;陪母親坐在那張草綠色的布藝沙發上看著超長的肥皂劇;教寶寶看《彩圖藥籤》...
才六十四歲的父親居然老得快百歲的耋耄老人,坐著輪椅,顫抖著手輕輕的扶著“我”的墓碑,咳兩聲,低語兩聲。
我酸澀得不能自己,眼睛看著那枯骨一樣的指節,眼淚順著眼角滑落,嘴唇囁嚅著,那句“爸爸”,卻是怎麼也喚不出口。
真看到父親現在的樣子,我才知道,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痛不是過去二十年就能忘記的。那種只要白髮人活著就會悲痛黑髮人逝去的痛苦,會是白髮人逝去前心臟上的一道永不癒合的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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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朋友,你是誰呀?咳咳,我看你蹲在這裡看了好久。住在這地下的是我的兒子,非常出色的兒子,怎麼就那麼無聲無息的走了呢?不明白啊。咳咳。”父親揹著我,一邊吃力的說話,枯瘦的手指留戀的撫著那張沾了雨水的黑白照片,如同墓中之人在看到父親蒼老的面容在無聲哭泣。
“我,我不認識他,但他是我媽媽的恩人。我找了他好久都沒有找到,然後我聽到這邊有聲音,所以就過來看看。”我的聲音很難聽,暗啞而哽咽,也不知道為什麼就隨口說出剛才在司機大叔面前所說的話。
“是嗎?”父親緩緩的轉過頭來,溼潤的眼中閃著凌厲的精光,平靜的問。
“嗯,當初我媽媽已經四十歲了,胃癌早期,雖說恩人那個時候還是個才二十歲的實習醫生,但是因為特術原因,是恩人動的手術,最後,媽媽完全好了。”
此話不假,二十五年前,母親是胃癌早期,因為父親出國去參加一次醫學上的學術會議,然後母親一定要我這個在讀的實習醫生動手術,當時還嚇呆一群人,但是幾個最親的人給了我絕對的支援和鼓勵,所以,手術非常成功。
“咳咳,以前我的妻子也是胃癌早期,也是我的兒子為他的母親動的手術。咳咳,如果我的兒子不去,那他的成就該多大啊。或許是天妒英才吧!咳咳,都走了,留下我這把老骨頭在世上也不長命了,咳咳咳...”父親猛的咳嗽起來,扶著輪椅把手的女孩忙從口袋裡拿出一瓶水,慢慢的喂父親喝下一口,還一邊輕輕的拍打著父親的背。
“你,老先生,你沒事吧?”我擔心的湊上前去,彎腰握住了父親那瘦得不能再瘦的左手,面露憂色,緊張的問。
“咳咳,沒事,就受了一點涼。”父親把手抽|出我的手,說。
我看著空了的手,站直身子,往剛才父親過來的地方看去,幾十米的距離,在淡淡的細雨氤氳中,那墓碑上照片上熟悉的面孔,不是母親和岳父和岳母是誰?
雖然心中隱有感覺,但是它當真呈現到眼前時,我的那一點點僥倖想法 '炫''書''網'瞬間被擊得粉碎。
因心疼寶寶而鬱結在胸口的那口血終是忍不住,踉蹌著跨出半步,一下跪倒地上,血噴出口腔,眼前幾乎黑去;雙手撐在地面,木然的看著地上的血跡被突然下得密集的雨水衝散。
“啊,你怎麼啦?天吶,文老,他吐血了。怎麼辦,怎麼辦?”
女人溫婉清脆的聲音驚慌的叫嚷著,從我的背後穿過我腋下想扶了起來。
“咳。”我再咳出一口血,忍著腦中的眩暈,就著女人的手臂站了起來,露出一個虛幻的微笑,說:“我沒事。真的,我自己也是醫生。”
然後掏出一個白色塑膠瓶,倒出一粒碧綠色的藥丸吞下。這是我自給寶寶輸血後特製的清補丹,有補血養氣的功效。
父親和女人懷疑的看著我,特別是父親,那銳利的眼神似看進我的靈魂,最後他捂著嘴輕咳了兩聲,和藹慈祥的說:“小朋友,要是身體不舒服就不要一個人到處走,不要讓你的家人擔心啊。你現在全身都溼了,快回去吧,別再感冒了。”
“你們怎麼回去?”我擦乾淨嘴角的血漬後,問。
“我們開了車過來。怎麼,你,難道是坐計程車過來的?”女人吃驚的問。
我點頭,“嗯,我讓他走了。所以,你們可以順我一程嗎?”
沒有想到在這裡見到父親,所以,打算叫洪英過來接我的想法 '炫''書''網'就當沒有想過吧。見我這樣,父親肯定會同意讓我上車吧?!果然。
“好。乾脆你去我家換套衣服吧,這樣你回家也不會讓你的家裡人擔心。”父親收起了那悲傷萎靡的表情,變得平和的表情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