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吟半晌,道:“男女悅慕,從來不免,何況我輩。但悵春未及時,花還有待,徒辱公子之青目,卻將奈何?”
阮鬱起身,說道:“姑娘怎麼這樣說呢?天姿國色,以一見為榮。幸今既蒙不拒,又辱款接如斯,則榮幸已出於望外。玉尚璞含,珠猶內蘊,誰敢不知進退,更作偷竊之想耶?姑娘但請放心,小子領一茶,即告退矣。”
蘇小小聽了,大喜道:“公子若如此相諒,便晨夕相對,也無妨,何必匆匆離去。”
阮鬱道:“姑娘不加責備,阮鬱得留連半晌,飽餐秀色而歸,使魂夢少安,便感恩非淺。”
蘇小小道:“小小之所以留公子,蓋蒙公子垂顧,想奉上薄酒一杯,略盡地主之誼。若說餐秀,小小蒲柳之姿,何秀之有?聞言未免增愧。”
阮鬱道:“白玉不自知潔,幽蘭不自知香,阮鬱餓心饞眼,一望而明。若再坐久,只恐姑娘黛色容光,都被我偷走了。”
蘇小小笑道:“小小自己不知道,公子卻知道,真稱得上是小小的知己。且請到松杉軒傍,小小內室之前,鏡閣之上,賞看湖光山色,聊盡款曲,何如?”
阮鬱道:“本不當入室取擾,既姑娘有此盛意,我阮鬱留一刻,也享一刻之福,何敢復以套辭,但些須薄物,望笑而揮入,無令陳此遺羞。”
蘇小小道:“乍蒙垂顧,怎好便受厚禮?若苦辭,又恐自外,卻將奈何?”
阮鬱道:“寸絲半幣,大辱章臺,姑娘若是再這樣說,我就慚愧死了。”
蘇小小道:“公子既留隋趙,為小小作琴資,小小敢不拜嘉,以明用愛。”便命丫鬟將阮鬱送的禮物好生收藏起來,邀阮鬱到鏡閣上去坐。
阮鬱到了閣上,只見造得十分幽雅。正對著湖面的是一扇冰紗糊的大圓窗,宛如一輪明月,中貼一對道:閉閣藏新月,開窗放野雲。
阮鬱又見鏡閣牆壁上貼著蘇小小的詩,便念道:“水痕不動秋容淨,花影斜垂春色拖。沒想到小小姑娘相貌出眾,又多才多藝,真是難得啊。”沉思半晌,便也依韻和了一首。
鏡閣下桃花楊柳,丹桂芙容,花團錦簇,香氣襲人。從窗內往外看,西湖美景,盡收眼底。但湖上游人畫肪過鏡閣,若向內望,卻簷幔沉沉,模糊不清,故遊人到此,往往留有餘不盡之想。
鏡閣中琴棋書畫,無所不具。阮鬱見了,讚道:“西湖已稱名勝,不意姑娘此閣,又西湖之仙宮也。阮鬱何幸得蒙引入,真僥倖也。”
蘇小小道:“草草一椽,絕無雕飾,不過借山水為色澤耳。公子稱之為仙,有何說道?”
阮鬱道:“只可意會,不可言傳,阮鬱實見如此,若主何說,則無辭以對。”
蘇小小因笑道:“說出來又有何難?無非是因為愛慕小小,這才愛屋及烏罷了。”
阮鬱聽了,笑道:“阮鬱心裡想的,姑娘一眼看穿,姑娘真是冰雪聰明。”
蘇小小見阮鬱文雅有趣,便命侍女擺酒設宴款待阮鬱。
席上,蘇小小撫琴,暗遞愛慕之情。
阮鬱也是個生性風流之人,豈有不懂之理。
臨別送行之時,二人依依不捨。
蘇小小更是如妻子送丈夫般,淚水漣漣,目送阮鬱離去,在他身後唱道:送歡板橋灣,相持三山頭。遙見千幅帆,知是逐風流。
阮鬱一聽,當即撥轉馬頭,重又奔到蘇小小跟前,相約下次見面。
這二人郎有情妾有意,接連幾日在斷橋相會,一驅車,一騎馬,遍覽西湖美景。
蘇小小回家寫了一首詩,放在案上,忽見賈姨來了,她來不及將詩藏起來,那詩便被賈姨一把奪去,念道:“妾乘油壁車,郎騎青驄馬,何處結同心?西泠松柏下。”
賈姨佯怒道:“好啊,小小,你竟然揹著乳母,和人私定終身。”
蘇小小慌了神,忙道:“乳母明察,小小並未如此,只是與阮公子見過幾次面而已。”
賈姨並不是那麼好糊弄的,“就只有見了幾次面這麼簡單嗎?能寫出如此情深意重的詩,定然到了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了。”
蘇小小值得坦白:“小小確已動情。”
賈姨道:“你二人一見鍾情,情投意合,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我也不好說什麼了,只願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
蘇小小嘆了口氣說:“他是相國公子,我是青樓歌妓,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目前,言之尚早,假以時日,才得見分曉。”
賈姨聞得此言,道:“你不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