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香蘭,尚不知林錦樓動怒,只心中暗思道:“趕明兒個就差個可靠人悄悄把東西送到宋柯府上便是了,不必讓他們知道是誰送的。省得讓他和鄭氏徒生煩惱,我盡心了就好。”又琢磨宋柯原說過,有個如今在湖南為官的顏大人原是宋柯父親的摯友。還曾幫過他們母子,不如便以此人名義送財物過去,反正天高水長,也無從對症。轉念想了想,又覺著有些不妥,只覺站在風地裡頭有些冷。便裹了裹披風先回了房,她剛剛將披風解了。便瞧見林錦樓走進來,四仰八叉往榻上一坐。腳架了上來,雪凝緊隨其後,她方才自己說完話林錦樓臉色發沉便知道不好,偏不知自己錯在何處,想給香蘭遞個眼色,林錦樓便朝雪凝皺著眉揮手道:“誰讓你在這兒的?這兒有人伺候,滾一邊兒去。”
雪凝不敢言語,面帶憂色,退了下去。
香蘭便上前,將銅壺裡的熱水倒在盆裡,絞了熱手巾上前給林錦樓擦臉,皺著眉道:“晚上又吃酒了?”頓了頓又問道,“方才跪在院門口的是誰?大庭廣眾之下鬧成這樣,也不好看。”
林錦樓把手巾從臉上拿開,眯著眼瞧著香蘭道:“怎麼著?窯姐兒抱爺的腿你瞧不慣,你朝老袁打聽你老相好的下落這就高尚了?”
香蘭一怔,一雙圓亮亮的眸子看著林錦樓,咬著嘴唇低頭不做聲,轉過身去給他沏茶。林錦樓只覺一拳頭打在棉花堆上,心裡愈發惱上來,咬咬牙扯了扯衣襟,站起身走上前道:“說話!”
香蘭背對著林錦樓道:“倘若我同你說,我想回報宋柯的恩情,差人送銀子給他,你會答應麼?”
林錦樓冷笑道:“廢話!爺憑什麼應?早就同你說過,日後不準再提宋柯這個人!”
香蘭定定站著,不說話。
“怎麼不吱聲了,嗯?是不是特想跟宋柯那小子去貴州啊,是不是想跪在地上求爺成全你當他小老婆啊,啊?”
香蘭臉色發白,眼裡已有了淚意,她扭頭一看,只見林錦樓正在哼哼冷笑,只是這笑容太可怖,幾乎要咬牙切齒。
林錦樓只覺胸口一陣疼,火氣突突的頂著太陽穴,他閉了閉眼,再睜開眼時,只瞧見香蘭慘白的臉和手足無措的模樣,他只覺這怒意不堪忍受,嫉妒、憤恨、難過,如同一團焚身的火,將他全身上下將要吞噬殆盡。他對眼前這女人千好萬好,他幾乎也已認為這女人已對他有幾分情意了,可到頭來仍是他自己自作多情,只要宋柯有個風吹草動,這女人的心便會呼啦啦飛過去,他再如何做小伏低,刻意溫存也猶如一場空。
自作多情!
這四個字壓在他心上,幾乎讓他承受不能。他手一揮,直將香蘭手中那盞茶打翻,杯子摔在地上“嘩啦啦”一陣響。
雪凝聽到動靜慌忙走進來,林錦樓指著她鼻子罵道:“滾!誰讓你進來的?沒眼色的東西!”
雪凝從未見過林錦樓如此鐵青著臉,嚇得雙膝發軟,忙不迭退了出去。
林錦樓發火時猶如一隻困獸,此時什麼道理都講不清,時至今日,香蘭仍不敢瞧他盛怒的模樣,靜靜往後退去,林錦樓伸手將她揪到跟前,道:“問你呢?是不是想求爺成全你當那小子的小老婆?”
香蘭眼裡的淚已掉下來,抖著嘴唇道:“我誰的小老婆都不想做。”
林錦樓冷笑,胸中早已怒海翻湧,他明白香蘭渾身上下連一根頭髮絲都不願意留在林家,她想躲得遠遠的,最好一輩子都瞧不見他才好。即便她吃了那斷子絕孫的藥丸子,氣息奄奄的倒在床上,還是苦苦哀求想要出府去,她寧願守著青燈古佛當姑子也不願留在他身邊享受榮華富貴,甚至百般打聽宋柯下落。原來如此,他在她心裡乃是避之不及的洪水猛獸,是她不幸的根源,充其量只是她報恩的“恩人”罷了。林錦樓咬牙切齒。他英雄一世,佔盡風光,朝堂上不說呼風喚雨,可但凡是個人物都要讓他三分,可他居然被這個女人小覷。她心裡念著別人,他就算挖心掏肺出來也不能讓她回心轉意,他想掐死這沒心沒肝的女人只要她給個好臉色,他就能歡喜上一整天,她說一句話便能讓他暴怒如斯,他何曾淪落到如此悲慘的境地,只覺自己束手無策。他恨她如此踐踏他的臉面,直欲將她碎屍萬段,可手抬起來卻遲遲落不下來。這女孩兒是那麼美好他那麼愛,所作所為令他油然生敬,即便知道她想躲他遠遠的,可仍將她綁在身邊。
香蘭閉上眼,可預料中的巴掌遲遲未落下,她遲疑的睜開眼,卻見林錦樓雙眼赤紅,正定定的瞧著她。此時只聽門被拍得“怦怦”作響,有人焦急道:“大爺!大爺!家裡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