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鵑翻了個白眼道:“不該你打聽的少問。”說著把一個包袱遞出來往桂圓手裡一塞,“這個你拿著,是些髒衣裳,上頭有味道,恐奶奶聞見頭暈,你等回府再給我。”
桂圓苦著臉接了過來,小鵑撲哧一笑,用帕子託著四塊糕點遞出來道:“拿去吃,還是熱乎的,等回了家,讓奶奶賞你。”言畢放下簾子。
桂圓見小鵑不肯說,又見她雙目微紅,顯見方才哭過,便不敢再問,只遠遠的抱了衣裳在後頭跟著,不碰主子們黴頭。
香蘭一路仍然難過,小鵑將壺裡的木樨湯倒出來餵給香蘭,解解酒性,又用簪子碾她幾處穴道,香蘭方才覺著好了些。一路回到林府,香蘭已是昏昏沉沉,朦朧中有人將她抱起來,放到一張床上。那被褥枕頭撲鼻而來的便是一股薄荷瑞腦的味兒。同她床上的幽香軟甜截然不同。她不自在的動了動,手碰著個圓圓的引枕,便抱在懷裡,身子縮成一團兒,紅腫的臉蹭著枕頭,不由疼得倒抽一口涼氣,極委屈的小聲道:“娘,我疼……”一滴淚便順著眼角滾下來。
片刻,有人將她眼角的淚拭了,又給她蓋了一床被子。過一會兒有個粗糲的指頭給她臉上塗藥膏。卻蹭得她臉更疼了。她搖了搖頭都沒躲過。有個惡聲惡氣的聲音道:“老實點。瞎動彈什麼。”後來消停了,她便抱枕著枕頭沉沉睡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香蘭口乾渴醒,耳邊依稀傳來說話聲。
“……趙晉那老傢伙真就這樣上書了?呵。他倒是好大的狗膽,近年來皇上禮遇他,讓他骨頭都輕了,太子之位涉及國祚,皇上向來剛愎自用,豈容他人指手畫腳。”說話這人是林錦樓,語調慣帶著慵懶和傲慢。
“你可是當過趙晉孫女婿的,一口一個‘老傢伙’可不大尊重。”袁紹仁輕聲笑了起來,林錦樓嗤笑了一聲。袁紹仁又道:“趙晉乃當朝第一才子。如今內閣首付,他上書立太子之事,亦是情理之中。”
“大皇子仁厚,卻體弱多病,聖上屬意的是二皇子。說他形神言談性情都與自己頗類。皇上打心眼兒裡可歡喜得緊。先前做王時曾曰‘勉之,世子多疾’,二皇子兩眼瞪得跟餓虎似的,狼子野心,所圖不小,掐著手指頭算他屯多少兵便知曉了。”
香蘭方才還睡得迷糊,聽到這二人說話,一下清醒過來,猛然間意識到這二人正在關門閉戶,放肆議論朝政,尤以涉及東宮奪嫡之事,香蘭不由想起前世沈家慘禍,冷汗不自覺冒了出來。打量四周,只見上頭是一色金線繡藤蔓喜蛛的頂帳,寓意喜事連連,床幔圍得森嚴,被褥華美,並非她慣睡的床,她悄悄坐起來,又見床頭擺著幾部書,另有數把精美匕首並兩三把摺扇,皆是林錦樓用過的,恍然此處乃是他的書房。
卻聽袁紹仁道,“長幼有序,大皇子嫡出嫡長,又是先前先帝親自挑的世子,佔了便宜,朝臣上書的摺子據說要把內閣都淹了,都是要保大皇子的,如今趙晉趙閣老都上摺子了,這股風恐怕剎不住。大皇子還有個聰慧異常的兒子,聖上對這個孫子疼愛得緊,趙晉上書擁立大皇子為東宮,便將‘好聖孫’這一條列在最開頭了。”
林錦樓笑道:“二皇子倘若美夢成空,趙晉這老頭兒只怕要讓他記恨了。如今皇上春秋鼎盛,對二皇子還頗多疼愛,趙晉來這麼一手,是拿全族的身家性命押進去,簡直比當年沈家還迂不可聞,沈家好歹佔了條氣節,趙晉慣是才高好直言,本能拐個彎兒做的事,非要把自己亮出來當靶子。”
袁紹仁又笑道:“你以為人人都是你家老太爺,滑不留手的。”
林錦樓也笑了幾聲,頓了頓,又道:“二皇子這幾天下了三回帖子請我,我都藉口推了,再推只怕要得罪了他。人人都心裡揣一團火,惦記從龍之功,皇子們不斷往自己身邊拉人,只是他們爭來爭去這點破事我實在懶得理,等面聖之後,我就回金陵眯著去。”
袁紹仁搖了搖頭,林錦樓算是盡得他們家老太爺的真傳,凡事不冒頭,左右逢源,裝了一肚子主意。林家根深葉壯,只做事不吭聲,誰來坐這把龍椅都低頭,常有朝中官員諷之“豈有臣節乎?”可林家每一輩都出能吏,秉持油滑中庸之道,故而多少世家大族捲入是是非非沒落,林家卻屹立不倒。口中道:“我也接著他的帖子了,正想同你商量,既如此,下回咱們便應一次,只談風月,不聊旁的。”
香蘭見床頭擺著琺琅粉彩壺,伸手一摸,壺身還是溫的,便輕手輕腳取了放在一旁的同套茶杯,倒了半杯,一口氣灌了,又倒了半杯,剛要喝,便聽袁紹仁調笑道:“好了,不說這個……我說鷹揚,你臉怎麼了?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