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奶奶。”
奶孃早聽說林錦樓有個愛妾,跟旁的比截然不同,便知道這位就是了,連忙又請安,又一把拉了德哥兒讓他行禮。
香蘭上前摸了摸他的小腦袋,讓他坐在床沿上,即命書染調杯果子露來,又打發去端果子糕餅。德哥兒先有些拘束,吃了兩粒香蘭給的兩塊松子糖便活絡起來,伸手去抓桌上的糕吃。香蘭忙攔住他,拿了手巾給他擦手,又逗問他姓什名誰,多大年紀等。
德哥兒便道:“我叫袁承德,六歲了。”偷偷看了香蘭一眼,又道,“我爹說我名字出自《漢書?禮樂志》‘詔撫成師,武臣承德’,我爹說我出生那年他正在關外打仗,我娘說‘武臣承德’的意思是武將蒙受恩德便可免於征戰,就給我起了這個名兒,結果我爹果然平平安安回來了。”又把眼前的糕遞到香蘭跟前道:“姐姐你也吃。”又要讓書染吃。見香蘭前頭的杯子空了,便直起身伸著圓滾滾的小胳膊去提壺給香蘭添茶。
香蘭不覺笑了起來。看德哥兒虎頭虎腦,天真懂事的,不由喜歡,連先前一肚子的委屈也散了,掏出帕子把他嘴邊的點心渣抹了,含笑說:“你吃罷,我們還有呢。”
德哥兒扭捏了下,到底讓香蘭幫他擦了嘴,扭著腦袋喃喃道:“我都男子漢了,我自己會擦嘴呢。”又偷偷看了香蘭一眼。道。“我去找我爹了。一會兒再來。”往口裡塞了兩塊糕,便下了床蹦蹦跳跳去了。
香蘭笑道:“這孩子好生敦厚。”想起方才德哥兒說自己名字的由來,便嘆道,“袁大爺跟他亡故的妻子到真是恩愛了。”
書染正拿了托盤收拾炕桌上的瓜子點心。聞言笑道:“德哥兒口裡頭叫‘娘’的可不是袁大爺的妻子,是他養的外室,聽說原也是官宦人家出身,極顯赫的,後來全家落了罪,父母兄弟姊妹全沒了,因生得好,就給了袁家,一直伺候袁大爺的叔母。雖說是奴籍,可錦衣玉食的,倒也沒受大罪,生得美貌溫柔,又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後來袁大爺一眼相中了她。幾次三番求娶做二房。原配不免嫉妒,攔著不讓娶,後來袁大爺也不知怎麼的,到底納了德哥兒生母,只養在外頭,也是幾年無嗣,後來生了德哥兒才一年,那女人就撒手閉眼,唉,也是個沒福的。”
香蘭亦悵然道:“只是可憐這孩子了。”
書染道:“袁大爺對這孩子寵愛得緊,許是小小年紀沒了生母,就更憐愛些,親自教書寫弓馬,連出門應酬都常帶在身邊。”
香蘭道:“德哥兒也是招人疼的,小小年紀就這樣懂事。”不自覺想起他那張圓圓小黑臉兒上的丹鳳眼,像極她小妹沈嘉蓮。前世她和嘉蓮兩姊妹生得極像,氣質相若,唯有眼睛生得不同,她一雙杏眼,酷肖母親;嘉蓮則生了一雙丹鳳眼,酷似其父。如今這小孩兒也生得這樣一雙眼,令她觀之可親。
香蘭看著窗外。當初沈家落難,嘉蓮方才十歲,同母親一併落入教坊司,當晚二人便自盡身亡。她得知訊息時,正是發配剛剛啟程,連祭奠都不能做。她方才看著德哥兒那雙眼,覺著彷彿嘉蓮又活過來似的,當初妹妹也這般乖巧懂事,跟在她身後,連她梳什麼頭,扎什麼花兒,言談舉止都要學一學,把她寫過字的字都拿走了跟著臨一臨,彷彿她長了條小尾巴。如今回首,真個兒是往日依稀渾似夢,都隨風雨到心頭。
書染見香蘭獨自坐著出神,便不敢打擾,輕手輕腳的重新上了一碗茶便退下了,屋子裡靜悄悄的。
片刻,外頭傳來細小的說話聲,門“吱嘎”一聲開啟,不一會兒,書染又端了一碗藥,放在香蘭手邊道:“奶奶,該吃藥了。”
香蘭聞到藥氣不由皺眉,沒都沒動。
書染一看便知香蘭又倔上了,不覺暗暗咂了咂牙,今兒個大爺是抱著這位直接回的書房,大爺臉上掛了幾道血印子,這位又腫了半邊臉,料想二人定是又掐了起來。書染真是由衷欽佩眼前這位,看著柔柔弱弱的,怎麼骨子裡那麼大韌勁和氣性,大爺那霸王似的人,只有老太爺製得住,旁人包括太太,誰敢說拗著他性子的話?偏香蘭頻頻去擼虎鬚,今天這行市,香蘭還正委屈著,指定不肯喝藥,遂笑著勸道:“剛熬好的,趁熱吃,只有一小碗兒,一仰脖子就沒了,一會兒涼了更苦。”
香蘭淡淡道:“你去罷,我一會兒再喝。”先前是懼林錦樓之威,這藥她不得不喝,如今已跟他鬧了一場,他還指不定要怎麼折磨自己,這藥不喝也罷。
書染正為難,忽聽有人道:“你去罷。”
聽到聲音,二人都吃一驚,扭頭一瞧,只見林錦樓不知何時已走進來,書染鬆了